柳容舒透过山洞前遮掩的灌木和树枝看过去,刚刚在悬崖上遇到的那些人果然追了下来。
那群人大约有十一二个,皆穿着粗布麻衫,样子看起来像是附近的山匪。
为首之人眼角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用刀挑了挑摔得四分五裂的马车,又走到旁边踩着车夫的肩膀,将面朝下趴着的车夫一脚踢得翻过身来。
“那小子人呢?”
刀疤眼骂了句脏话,鹰一般的视线在四周来回巡视。
柳容舒屏住呼吸,极力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那刀疤眼凶狠的目光朝柳容舒这边射了过来,他的眼睛蓦得一亮,随即更加凶恶。
柳容舒呼吸一窒,觉得那人应当是透过灌木丛看到这个洞口了!
她与他似乎是隔着一丛灌木,在用眼神对峙。
柳容舒咽了咽口水,微微抬起手,小心翼翼扣动袖箭的扳机,而后摒着一口气,一瞬不瞬地盯着刀疤眼接下来的动作。
那刀疤眼眼珠一转,果然握着刀朝这边慢慢抬脚。
忽然,任谁也没想到的是,刀疤眼身后看起来已经死透了的车夫猛地抬头,扯住他的小腿,面目痛苦地呜咽:
“救……命……救……”
“扑哧”一声。
刀疤眼毫不犹豫地用刀刺穿车夫的身体,之后一脚将他踹开,在车夫身上擦了擦刀刃,骂道:
“妈的!还以为死透了,居然还诈尸了?让老子救他?这人怕不是眼瞎!”
“可不是嘛!”
刀疤眼身边一个瘦小的男人跟着嘻笑,“我们老大向来只有杀人的份儿,何时救过人?”
“就你话多!”
刀疤眼一巴掌拍在瘦小男人的脑袋上,又不解恨地在车夫身上补了一脚,骂道:
“还不给老子滚去找人!若是今日杀不了那小子,你我都得遭殃!”
说罢,他气冲冲地带着几人顺着河道向下游走去,其余人见状也四散开来。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柳容舒仍然不敢轻举妄动,压着麻木的腿,保持原来的姿势。
果不其然又过了许久,有几个人从一旁隐蔽的角落里走出来,低低道了句“看来是真不在这”。
待那几人彻底离开,柳容舒才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从原来的洞口出来,又挪到更靠近里面的一个洞口,用树枝杂草将洞口堵掩饰,随后才坐了下来。
身上的疼痛已经缓解,只有断腿经过她这么长时间的折腾,更疼了,四周都肿了起来。
柳容舒用匕首从衣摆处划下一截儿布条,之后将匕首叼进口中,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将腿上断掉的骨头接正,而后一鼓作气,用布条将接上的地方与一根粗壮的树枝死死绑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柳容舒已经疼得瘫在了地上,靠着墙壁大口大口的喘息,身上被冷汗泅湿,像是刚从河里爬出来一般,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左右如今是暂且捡了一条命回来。
三年前没死成,如今她便不能轻易被人害死。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如今细细想起来,她似乎是被顾昀给摆了一道。
让她争取武状元之位的人是他,如今她受封城东兵马司指挥使,挡了某些人的道儿,被害的却是她。
而他,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却选择冷眼旁观。
所以他是否从一开始说与她合作的时候就想置她于死地?还是说在得知她在调查范屹死因的时候,他对她动了杀心,又假借郢王之手将她除掉?
那这么说来,当年子钰哥哥之死,真的是顾家为之?
如此一来,李天植为何会在顾昀手上,也就说得通了。
柳容舒越想越心凉,山洞中明明没有风,她却觉得后背蹿起一阵冷意——亏得自己还差点儿因为他在某个瞬间像子钰哥哥,内心有过摇摆。
柳容舒冷笑一声,闭眼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洞中也越来越冷,柳容舒蜷了蜷身子,向洞里挪了挪,打算就此凑合一晚,明日天一亮再想办法出去。
可她身子刚动,外面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那声音极轻,若非四下寂静,柳容舒又警惕,会让人错以为是树叶落下的声音。
柳容舒神经蓦得紧绷,捏着袖箭和匕首,身子微微前倾,整个人呈现一种随时战斗的状态。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接近柳容舒所在的洞口。
就在黑影出现的一瞬间,柳容舒猛地从地上弹起,袖箭对着人心□□出的同时,匕首也抵在了他的颈间。
“是你?!”
那人侧身闪避时,月光照在他的脸上。
看到他的面容,柳容舒愣了一瞬,急忙收势,匕首堪堪擦着来人的耳侧而过,倒是那袖箭已来不及收回,射进了来人的肩头。
“嘶……柳濯安!你怎的敌我不分!”
谢江枫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大声喊疼,只能捂着伤口不停吸气。
柳容舒见着他来也是意外,默了一瞬给人道了歉,又问他:
“你怎么来了?”
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谢江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谢江枫将肩膀上的箭折断,瞪了她一眼,绕过她弯腰进了山洞。
山洞里狭窄,勉强容纳柳容舒一人,如今这谢江枫挤进来,几乎占据了大半地方,柳容舒站在洞口看了看,才磨磨蹭蹭与他挤在一起坐下。
谢江枫从前就十分看不上这个小白脸,觉得一个男人长成柳濯安这样真是给男人丢脸,如今她靠过来,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子说不上来的香气,挨在他身侧的胳膊又细又软,他就更心烦。
“你离我远点,别挨着我,可别把你那娘娘腔给我传染了!”
柳容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