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从长椅上跳起来抗议,这何尝不是一种背叛,“我以为说好了就是承诺!就是死也不能变!”
“王秋荻,别幼稚了,我们算什么?同学?朋友?还是……”纪乐重新打量我,他努力让他自己看起来还算精神,可瞧着总像是困乏极了,不论如何还是聚不住光,神采从双眸外溢出来。
还是二字后面是什么他不敢说,也不能说。
“难道就不能都是吗?”我情绪激动反问他。
“如果我说……”纪乐欲言又止,扶着长椅站起身,许是起身时眼前一黑,身子也跟着后倾了一下,我赶忙伸手拉住他,谁知即便他如此瘦,仍旧不是我能够支撑的重量。
在摔倒之前,纪乐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回长椅。
纪乐坐在草坪里,疼得直皱眉,连睡觉都会觉得胯骨硌得慌的人,摔一跤又怎么会不疼?
起身去扶,却又被他一把甩开,我想要一个被冷落的说法,总要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这样对我。
“我们什么都不是。”纪乐颓坐在草坪里,说完便别过头不再看我,苦笑一声之后说:“王秋荻,你为什么就不相信胳膊拧不过大腿呢?”
白粉蝶在广河很不值钱,但凡有花坛草坪的地方总会遇见几只,没有好看的鳞翅,没有艳丽的色彩,只有讨人嫌的秉性,眼下在周身没头没脑乱飞,沐浴在耀眼的日光之中,承载着令人煎熬的沉默。
草坪中央的喷淋系统突然打开,草地里玩球少年身上的白色T恤湿透后紧贴着皮肤,尖叫着抱着球往草坪外跑,一道低矮的彩虹出现在我俩面前,纪乐没有躲,也好在他离得比较远,只有星点水珠喷在他脸上,白粉蝶也受惊四散飞去。
“可是我们可以一起……”我不懂为什么,纪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没说完,他直接打断了我的话。
“你真的很蠢,有了你又怎么样?不是一个人又怎么样?
你在期待什么?难道还不明白吗?还是我说的不够清楚?
赵志刚一死有你没你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差别,
一开始我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你的,只是我没想到你怎么这么没用,什么都想不起来,
早知道是这样,我甚至不需要费这么大的劲儿去接近你,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些你们瞒着我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他说。
我听后一怔,心里敲起了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怕他看懂了我的心虚,我勉强勾了勾唇,汗湿的掌心抓紧了裤子口袋,“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了?”
“赵志刚和区捷的勾当,你当我是傻子吗?为什么骗我?别人都可以,你又是为什么?!”纪乐捶着胸口面露痛苦神色,刚喘了口气,又哽咽着问:“你不是说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吗?”
院子里被花坛草坪簇拥着的一小块空地上,被用粉笔画上了跳房子,保洁大叔擦洗了一遍又一遍,大概是被画上的次数太多了,如今还是能隐隐约约瞧见混乱的粉笔印记。
玩球男孩早已转移了阵地,蹲下身从兜里掏出粉笔,在地上画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圈,退出几米开外,双手高高举起球,然后用力一抛,不偏不倚恰巧砸在纪乐身上。
纪乐抬起头,一双通红的眼,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像是一只在白昼游荡索命的鬼。
医院来往的人形形色色,有因吃抗结核药而面色发黑、面容枯槁,也有因肝病而使得肤色异常蜡黄,可多数人都没像纪乐这样盯人看,男孩吓得倒退了几步,然后扭头逃似的跑开,一边跑还一边哭。
男孩哭着说纪乐是怪物,哭着喊妈妈,女人应声赶来,男孩一头扎进妈妈的怀里,指着纪乐说:“那个人好可怕,他看人不眨眼睛,像鬼一样……”出口的话因哭泣而含含糊糊,不过不必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