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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由村突然禁止出入,果然还是令不少游人心中不安起来,但很快就有村人出来引导众人,说是今年新加的活动,有特殊奖励,头彩将从目前村中众人里抽选。
一时间所有人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没再受到影响,街上依然热闹。
但官兵们都隐隐精神紧绷着,目光逡巡在人群之中,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偶尔还会拉着人盘问。
宁息变作普通游人的模样,混在人群中,也被扯去问了一遍。
不需要听官兵磕磕巴巴描述出的特征,宁息也知道是杨阔失踪了。
能让官兵封锁村落、巡山找人,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却又讳莫如深的,恐怕也只有他这位重中之重了。
不过宁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也懒得在意杨阔他们到底是什么状况。
良玹到这里之后,和徐亦辉等人的沟通就全都被她拿回去了。
并且不准他再拿着她的样子,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
所以他也只是知道大概的计划,至于具体都需要做什么,进展到何种地步了,他其实都不清楚。一方面是良玹可以处理好,并不需要他乱掺和;一方面是他也不愿意看见那两个对着良玹大献殷勤的玩意,虽然都是手下败将,但他还是很有危机感,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杀心,所以还是少接触为好。
宁息来到将由村外,守在村外的官府官兵们根本看不到他,任他自由出入。
将由村外的铁索桥此刻空旷无人,只有下方急流震荡在山涧的声音嘈杂喧嚣。
这里其实是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却能在这些年里衣食无忧,越来越繁荣,扩展到如此规模,当真是一件很特殊的事情。
人世间有一句话,事出反常必有妖。
可是不入这个局,又怎么找到在阴沟缝隙下躲藏多年的老鼠?
如今,也差不多到了清算一切的时刻了。
这一次,不惜任何代价,都要杀了风临宸。
宁息闭上眼睛,意识穿行在山水间,万事万物,都事无巨细地铺展在他的脑海中,他能感觉到很多古怪的力量波动,也能清楚地分辨是否还有其他生命,停留在这片危险的地方——如果有就将其捉进将由村的范围。
他也能“看”到将由村中的所有情形,每一个人的每一个动作、神情。
也看到了李栓儿的那些同伙们,他们脸上有着疲惫,兴致不高地照顾着摊子,或者张罗着手上的活计。
看来,李栓儿那所谓的“大干一票”,没有带领他们找到什么值钱的好东西。
最后两手空空,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而宁息并没有发现李栓儿的踪迹,杨阔、徐亦辉等人也同样。
他们都不在将由村里。
就在这时,周围的山麓忽然震荡了起来。
那幅度相当恐怖,像是要把整个山川颠倒过来一般。
天空骤然间阴云密布,黑压压地迫近地面,青紫色的电光奔行于天际,雷声轰鸣,震耳欲聋。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是将由村。
铁索桥一端巨震,一端平静,桥面如同汹涌的浪涛,波澜起伏。
而将由村内的村人游人依旧欢声笑语,官兵们依旧因寻不见人而愁眉苦脸。
万里无云的上空如同虚假的画布。
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出了里外两个世界。
漫山遍野间,震动的土地中,缓缓拱起一个个土丘,像是寄生在大地深处的虫豸,终于蚕食了足够的养分长大成熟,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宿主。
窸窸窣窣的响动中,土丘破出洞口,细长干瘪如同枯木的肢体伸出,随后才是同样古怪的躯干、空洞残破的头颅。状似人形,却又比人形扭曲拉长了很多。
一具一具全是早已埋入土地的尸体,只不过失去了正常的模样,血肉如同破败腐烂的衣衫,散发阵阵恶臭,挂在森森白骨之上,随着关节的运转而晃动。
阴沉的天幕下,它们数量庞大成群结队,像极了铺天盖地肆虐的蝗虫,以诡异的姿态匍匐在地,细长的肢体攀行,在山野之中迅速穿梭如履平地。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目标明确,全部朝着将由村而来,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了近前。
强烈的腐臭尸臭味,随着浓郁的死气一同袭来,行尸们似乎完全觉察不到宁息的存在,越过了他,急不可耐地扑向将由村内。
鲜活的生机对死去多时的行尸来说是最具诱惑力的,即使不会为它们带来任何转机,也依旧会永不停息地渴求,想要撕咬、吞噬。
而后,就被无形的屏障阻挡在外。
它们无法进入保护下的将由村,只能密密麻麻扒在屏障外,贪婪地、急躁地来回逡巡、嘶哑咆哮,肮脏的口涎流淌而下,它们奋力用指爪撕扯、用头部或躯体撞击,试图制造或者找出一个缺口。
屏障被迅速消耗着,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似乎下一刻就要瓦解。
那是徐亦辉和傅闻氿先前留下的阵法,虽然有效,但眼下却有些后继不足。
他们不知道正在做什么,已经来不及应付这边了。
一旦这道防线被突破,众多行尸就会冲进将由村,将所有的活物啃噬、撕杀殆尽,届时这里将变成怪异之物最喜欢的,也是最残忍的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