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贵捂着红肿的脸庞,委屈地跪在地上哭泣:“少爷,福贵真是为您好才想试试您是不是被精怪上身了。”
小丫鬟呸了声:“你才被精怪上身了呢!看不惯我家少爷,你回你的宜春堂啊?真不知道云主母给你灌了什么药!”
连大丫鬟都忍不住帮腔:“春杏说的对,别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二少爷可是举人,跟着少爷你到底委屈个什么劲?”
“无妨,福贵是嫡母的人,自然看不上我一个庶子。”吴桐抖了抖扇人后发烫的手指,感叹这副皮囊弱爆了。
名叫春杏的小丫鬟听闻,眼中含泪:“要是...要是夫人还活着...”
“别说了。”大丫鬟拽了下春杏,被小丫头嘟囔着喊了声夏荷姐。
很好,都认全了。吴桐百无聊赖的盘算着自己的阵营,两个丫鬟是生母留下的,小厮是续弦嫡母塞进来的。这些都不是问题,吴桐现在很愁梁苑的处境,想赶紧解决完家里去寻人。
看春杏的样子,应该是最好套话的,吴桐屏退两人只留她问答:“春杏,我许久没去祭拜姨娘了,小时候都作不得数,你给我讲讲姨娘的故事吧。”
春杏以为自家少爷刚叫小厮折辱,不大高兴,便说了好多事劝慰少爷。其中提到这皮囊的生母叶氏是江南富商之女,当年十里红妆嫁进来死后却被挪用嫁妆,说着说着甚至轻轻抽泣,好不容易才哄住。
“既然你和宜春堂那么熟,带路吧,我去给嫡母请安。”看他们吵的差不多了,吴桐拂袖站起身,拍了拍跪在地上的福贵。
小厮刚被打了,这回也不敢再拿乔,屁颠颠地往宜春堂走。吴桐路上不动声色的大量一番,京城府尹是个正四品,虽然品级不低却也实在不高,从庭院就能看出,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绿植。府尹是地方官,在京城当府尹,也不知是福是祸。吴桐边想边走,不一会就到了宜春堂。
主位上正在翻账本拨算盘的就是当家主母云氏,刚到辰时,她只来得及略施粉黛。吴桐斜眼看了看,模样倒是温雅,瞧不出是给人穿小鞋的样子。庶子来拜见是礼数却不是规定,她懒懒地想让对方免礼,却发现这庶子居然没行大礼。
“吴桐,你身为庶男,见本主母为何不拜?”云氏语气有些不喜。
于是吴桐恭顺地鞠了一躬,语气轻飘飘的道:“回母亲,您在深闺可能有所不知,儿子中举以后已经是士绅阶层,见官亦不跪拜,难道依母亲的意思,您比官爷还要尊贵?”
云氏一噎,怒道:“百善孝为先,你这是和嫡母说话的态度吗?罚你一月俸银。”
刚想试试刀,就有人自己撞刀刃上了。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论迹寒门无孝子。我对阿姨的孝心不表露在外在,而在于心中所想。”吴桐笑眯眯地问:“但阿姨责罚自家儿子,自是有道理的。只是现在儿子还没入仕,没有月俸便没了开支来源,不知阿姨可否将叶姨娘留给儿子的嫁妆还予我?”
叶姨娘的嫁妆!云氏主母内心一惊,怀疑吴桐是不是早就知道,叶枫皖的嫁妆被放进了窖库中。自从她执掌中馈,刚开始家里田地铺子入不敷出,无奈之下便把江南富商之女叶氏的嫁妆拿出来顶用了。这还是叶氏刚进府不久的事,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走漏风声,现在她一气之下停了庶子的月俸,反而给他机会问起亲娘嫁妆,此子莫不是有备而来?
“你这孩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是你嫡母,我们是一家人,叶氏的儿子不就是我的儿子吗?你有什么困难我这个当家主母能不帮忙吗?”云氏连忙假笑着起身上前,拍了拍吴桐的手,一抬头突然看见一双黔着笑意的眸子,那平和的书卷气下竟掩着几分促狭之意。
“阿姨说笑了,尊卑有别,我都不能叫您母亲,您哪能把我当自家儿子,这不是折辱了您吗?”吴桐默默抽出自己的手,话锋一转,“但礼数困不住亲情,我是真把您当自家人,才向您好声好气地问姨娘嫁妆呀!您说了为儿子做主,却一再推脱,莫不是心虚有愧不成?往小里说,您也许暂借了姨娘嫁妆,往大里说,这就是侵吞私产呀!这要是让爹知道您挪用姨娘嫁妆补贴家用,不得气到吐血?毕竟这是违法的,一旦有人知道了,对我吴家声誉可是极大的影响。”
这一番巧言善辩把云氏简直气到吐血。是,嫁妆是女方的私人财产,如果被夫家侵吞,那可是要判罪的。而且姨娘去世,能继承嫁妆的只有亲生子女,这也是白纸黑字的规矩。只是她不明白,已经过去了五年,这庶子怎么突然间要让还嫁妆?之前他不是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吗?!
“言尽于此,请阿姨三日内将姨娘嫁妆归还于儿子。”吴桐笑眯眯地看着云氏铁青的脸。
“三日?!你...”云氏尖叫出声。
吴桐挑眉打断:“阿姨为何如此震惊,莫非您真的侵吞了姨娘嫁妆不成?三日不长不短,也够去当铺赎回来罢,您也不想父亲知道此事吧。”
说完他带着霜打的茄子般的小厮就走,留下主母在院内摔东西发脾气。
“夫人消气!”管事丫鬟过来搀住云氏,“何必把一个庶子放在眼里?”
云氏冷笑:“庶子?他现在还是举人!就算现在没有官职,日后呢?贱货的儿子也是贱货,以为是个安生的,没想到生了副和他娘一样的狐媚模样!”
“那怎么办?那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还能怎么办去我私库,快些变卖,三日内必须给他凑齐了!”
挪用嫁妆已经败露糊弄不过去了,但是别的敲打别以为就能停!云氏理了理头发,坐回玫瑰椅上,恢复了冷静:“你去吩咐下面,老爷回来就拦到正厅,说菜已备好,避免他和庶子遇见。”
看着丫鬟下去,云氏才冷笑一声:“区区庶子,只要你还不是官,就别想压我一头。”
从宜春堂出来,福贵惴惴不安地跟着二少爷回了竹青舍。大早上就挨了一巴掌本想着去跟主母告状,没想到主母也被要挟了,肯定暂时管不上自己了!二少爷会不会连着之前的不敬,一起讨回来?
春杏见福贵从宜春堂回来非但没有洋洋得意,反而一副怯懦样,就知道自己少爷没吃亏,嫁妆有望要回来了。喜滋滋地去叫厨房给多加了几道菜,反正现在也没人敢拿捏少爷了。
吴桐则是管不上下人们的风起云涌小心思,反正初始支线任务完成了,现在是任务空窗期,赶紧吃饭才是正道。这个副本和之前不一样,每顿饭都吃才不饿,这幅身子才十六岁,又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因此吃得格外多。
从旁侍奉的夏荷看着吴桐吃的卖力,怕他噎着连忙加了碗鲫鱼汤。
“少爷,您慢点吃。”
吴桐笑了笑:“慢不了一点,我快饿死了。对了夏荷姐,你是姨娘身边的老人儿了,该知道这京城里有谁家姓梁吗?”
夏荷怔了怔道:“少爷您折煞我了,婢女只是一个二等丫鬟,哪知道这京城的事?您这些可以问春杏。”
原来如此,吴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没有啊,我尝着夏荷姐做的鲫鱼汤一等一的鲜美。”
两人说笑着,吴桐也没落下吃饭,虽然吃相优雅,却是风卷残云。
等夏荷收了碗碟,吴桐才唤春杏来。怪不得梳头的是春杏,熏香倒茶的是夏荷,哪怕资历老,夏荷只是个二等丫鬟,只能做些端茶倒水整理床铺的杂事。而看样子春杏是一等丫鬟,贴身照顾生活起居,管些院内事物和财产,甚至包括和其他院的打点关系。吴桐默默警惕自己,不能以貌取人,哪怕夏荷看上去比春杏成熟稳重,在这个年代,出身才是决定一切的基础。
春杏正好记完了账,欢欢喜喜地拿着账本过来:“少爷,刚好要给您说,我刚去找宋大管家讨了一批蜀绣的缎料,看着针脚平齐,我马上让夏荷姐给您做身春装!”
小丫头年纪小办事却利落,放下茶盏,吴桐眼底也带了点笑意:“以后多的是好东西,姨娘的嫁妆三日后便能入我私库,到时候你挑个喜欢的簪子吧。”
“真的吗?太好了!”春杏脸颊浮现起酒窝,清秀又活泼,“少爷您找我什么事?”
吴桐便又问了一遍,春杏很快就回答他了:“姓梁的?我知道一个礼部侍郎貌似姓梁,和咱家老爷有过往来。哦对了,还有梁国公府的,不过那是大门户,咱们没那个攀扯的交情。”
国公府...那没错了。把春杏打发走,吴桐揉了揉眉心,翻了翻手中的《京城杂记》,目前得赶紧熟悉下京城的情况,然后出门一趟。
少爷在书房读书,福贵战战兢兢伺候了一上午都无事发生。刚有所松懈,就被少爷提着出要门去。
“少爷,您不换身鲜亮点的新衣吗?”福贵看少爷袖口都磨破了,不由嘴快于脑。
“不用。”吴桐笑了笑,要想俏,一身孝。这白衣服才是经典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