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碧玉是……冥王令?
澜婴喉咙里狠狠地咽了一口沫儿,双眼放光突然笑道:“乖乖,这玩意儿怕是能买下一座城!”
她迅速将冥王令塞入腰间乾坤袋里,高呼着:“银货两讫,童叟无欺!”便撒开双腿一溜烟儿消失在门外,留下冥王一脸懵然。
“谛听,这已是第十四回了吧?”冥王将面具重新戴好,随即衣袖一挥,青烟四起,无数冥差,森森然追了出去。
一只长着兽角,虎头,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白色巨兽自他身后跳了出来,似笑非笑地答道:“殿下仁德,对澜婴甚是宽容,此已是第十五回了。她非人非妖,死后亦不是鬼,冥界留不得,忘川渡不了,眼下无人能奈何她。要不让她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那就让她去地狱里待着!!眼不见为净!”
?
换作别人如此言行,早就被捏碎魂魄,灰飞烟灭了。而冥王对澜婴的纵容,让谛听心生疑窦,却一直不敢问其原由。
过了良久,冥王竟有些无奈地叹道:“此处拖不住太久,她终就是要回去的。此女心性乖戾,刚愎固拒,只怕她封印解除之日,便是人间炼狱之始。”
“啊?”
……
所谓仙界一日,凡界一年;凡界一日,则冥界十二年。
自打掀了冥王的冰晶面具,睹了君王的真容,这十二年里,再次过得狗都不如。
八寒地狱,天寒地冻,万里冰封。日复一日,霜绞冰割。
五百枚与手臂等长的冰锥,反复砸穿她的胸口,破背而出。旧伤未愈,新创叠加。以至十二年中的每一天,都能深刻又清晰地感受到极寒痛苦的折磨。更可怕的是,她是鬼,死不了。
而这样的将死之痛,竟渐渐触动着她体内的封印,零星半点地瓦解。让她偶有灵力萌生的错觉。
或许是设下禁制之人,在封印中加了些保命的术法吧!澜婴心道,脸上毫无波澜。显然习以为常了。
而出狱后的那一盏孟婆汤,她悄悄倒在了身后的裙摆上。
“谛听,渡不了忘川,我便永远在此处,做一只楚楚可怜的鬼了。”澜婴淡淡地说道,脸上却看不出半点忧伤。她抱膝坐在一处屋顶上,脚边生着一个小铜炉,烤着鸡翅膀。
“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趴在她脚边的小白狗,一副见惯不怪的口气:“况且,你怎好意思顾影自怜?看看九凤,你干的好事!”
它抬爪指着碳火上,滋滋冒油的一对鸡翅。
“冥王豢养三百年,才破壳而出这么一只九头雏鸟,让你给烤了。等着下地狱吧你!”谛听微愠。
“你说,冥府这王座,可许公平竞争,能者居之?”澜婴喃喃,全然不在意谛听说了些什么,转而默默地望向远处的天子殿。
澜婴在冥界待了七十二年有余,今日恰逢自己在凡界的头七,也不知何人会为她收尸?
想起在凡界每每遇到生死关头,体内的封印便会异动。倘若在各大地狱酷刑的摧残之下,还无法冲破封印,她真是生无可恋。
“你是患了什么疯魔痼疾吗?青天白日的信口鬼词?一天不作死,日子过不下去吗?!”
小白狗全身的细毛瞬间支棱,蓦地在一阵白烟之中,变作了一位身穿瓷白锦服,髻上虬枝玉簪的少年。
“我若做了冥王,第一件事便是重修生死簿,逆天改命!”澜婴转头,犀利的眼神锁定在谛听惊慌的脸上。
“你的命簿有什么好修的,你又不在生死簿上……啐!”他恨自己长了一张嘴,猛地自抽一个大嘴巴,不敢再往下说。只得改口说道:“篡改生死簿可是要遭天罚的,就算是冥王也不能逆天而行。你可别再惹事了,壮士!”
见她一脸不可言语的怪异模样,谛听转身要溜,却被她迅疾起身,反手扼住脖子,过肩一摔,脸朝下摁在屋檐上动弹不得。澜婴笑道:“碳火充足,再烤一条狗腿如何?”
谛听喉结颤动,脸白得像上吊用的白绫。
“说!为什么生死簿上没有我?!你和阴阳脸,背地里密谋了什么诡计?”若是目能成刀,此刻谛听已被剁成了肉糜烂酱。
她一直纳闷,自己渡不了忘川,逃不出冥界。无论做何等大逆不道之事,也不曾魂飞魄散。
“澜婴,休要猖狂!”冥王低沉的嗓音,陡然自天子殿传出。
她扯了扯嘴角,松开谛听,一转身便朝天子殿掠去:“那就只好,向庄严端正的冥王殿下,讨要个说法了。”
见她一副插翅飞天陲,正气贯长虹之势。谛听举着大拇指,目送澜婴御风飞走。由衷地佩服她“自作孽不可活”的豪横。
此处不能留我,不日便可重返凡界。她心里一丝激动油然而生。
只是刚到天子殿门口,一道凛冽的青烟化作万枚黑针,精准地刺满她整个背部。还没来得及喊痛,突然拔地而起的三生石,便将她撞了个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星辰闪耀。
而此时,冥王不紧不慢的声音,再次响彻耳际。
“罪犯澜婴,敢悖天常,屡教不改,大不敬宗庙社稷,肆意损毁我冥界至宝——三生石,罪无可赦。将其押入孤独地狱,十二年不得出……”天空顿时阴云层层。
澜婴悚然,脑中闪过一个令人生怖的可能,喊道:“你居然阴我?故意将我困于此地?放我回去!我要回凡界!”
本以为,冥王难忍这欠揍的胡作非为,自会将她从冥界驱逐,原来竟是自己天真。这位殿下如今拿出如此低能的手段将她扣留,怎奈此处还是他老大,他说了算。
她自知再劫难逃。
而眼前破碎的三生石,竟呈现出澜婴五彩纷呈的前尘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