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婴面如土色,望而生畏,惊道:“冷静,这是赵弦的宅子,砸坏了咱还得赔……”
未等她把话说完,萧煞的寒风扑面而至,气浪一圈接一圈奔腾扩散。
赵弦在漪云汀门外,把药递给里面的万斯翦,便带上门走了。没几步便听见身后房里,宫战暴怒的吼声,接着是锤桌砸椅,掀房揭瓦的动静。他心中阴云散尽,一脸阳光灿烂,轻快地折返膳堂。
哪知远远地看到,整个膳房在一阵眼花缭乱,长戟横扫竖劈之间,轰然碎成了废渣。
澜婴放下抱着头的双手,花着一张脸,像刚从土里翻出来的蛐蟮,尴尬地怯声问赵弦:“晚膳……咱吃点儿啥?”
夕阳西下,鸦雀巢归。
晟阳城宵禁的时间再次提前,城门早早落了锁。
自打宫战被拦下了元神自爆,万斯屠侥幸从同归于尽之中逃过一劫,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少不了一月二十回,带着三五家仆,大刀阔斧的逛青楼。按他的话说,家中的饭菜早吃腻,别人碗里的肉才香。而现在,几乎闭门不出已经半月,晟阳城有名的歌伎舞伎都住他府里。据说,还高价招揽了不少江湖异士,在府里设下了结界,布了天罗地网,为他保驾护航。
当时赵弦,宫战和万斯翦都重伤在身,情急之下丑居便成了休养生息,藏身隐匿的避难所。丑居的结界很好的掩盖了它占地的广袤,从外表看上去实在不起眼,连走过路过的打柴人都懒得在此歇一脚。
丑居所处城外西郊,位置偏僻,遐方绝域,但并不妨碍澜婴他们打探城中动向。因为澜婴身边有个厉害的探子,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犬妖白前。
说,万斯屠在城中挨家挨户搜查了好些日子,还贴了告示通缉宫战和万斯翦。不过他把万斯翦妖魔化了,还大肆宣扬此人不除,晟阳城终将面临人魔交战,永无宁日,引得百姓人人自危。
敖璋死活要去找姬美琊,口口声声要拯救她于水火,带她重见天日。澜婴实在不忍欺瞒他,只得将实情如实相告,才暂时稳住了他要毁天灭地的冲动。
为了给澜婴破除封印禁锢,引动了雷劫,但以失败告终。姬美琊不想眼看着澜婴五脏俱裂而死,所以将元神凝成了玄冥神屋,附在了澜婴的筋脉之中,帮她渡过了此劫。而自己却因法力的消殇殆尽,再也没有醒过来,就像作茧自缚的蚕,化了蛹,需要一个契机才能重获新生。
玄冥神屋小则能让人身如铁骨,刀剑不入,大则能加固北瀛的海底支柱,令海岛不倾。姬美琊一半的元神护了北瀛,却在大婚那日被徐怀卿骗走。而后余力凝成的玄冥神屋虽已不复昨日辉煌,但能护澜婴不死,她只给自己留了淡淡的一缕残识,好让自己一息尚存,捱到手刃仇敌,昭雪平冤的那一天。
因此澜婴手臂上的玄武令,正是姬美琊传给这个徒弟最厉害的功法和武器。
“所以这个玄武令并不是生死契,我也是在困龙渊与你结契之后才想明白。不过可惜,我这废物根本不懂如何运用,白瞎了她的一片苦心。”澜婴妄自菲薄。
“但我一定会再次引出宫峥嵘,为江家村的百姓报了仇,再去好好会一会徐怀卿这个血域魔头。让他把欠你和美琊的债,百倍奉还!”
敖璋虽不信她说的鬼话,但在某一刹那,他的确有被澜婴的诚挚所感动到。
毕竟她实在太弱了,动不动就要挑战妖魔中的翘楚,这搁谁那儿,都会认为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
夜晚的风里夹着狐尾蓝星,把香气萦绕在澜婴几人的身边。
后花园的一处雕梁画栋,檐角高挑的八角凉亭里,支起了盈盈碳火,澜婴手持敖璋的沧枭戟,正不停地左右手倒腾,飞速地翻转。
戟上穿插着两只黄皮大肥鸡,正吱吱儿地冒着油花儿。石桌上摆满了香料,她“唰”地洒了一把孜然,浓郁的鲜香便扑鼻而来。
妖啊怪的当然无须进食,但澜婴可是有血有肉的大活人,一顿不吃,便饿得肚皮打鼓。
虽然没了膳房,但有酒窖。除了宫战,其余的人皆是各怀心事,在凉亭里,房檐上,水池边,人手一坛,无声痛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