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时常在想,若当日不曾离你而去,江家村或许能免遭屠村大劫,可惜我来晚了。”宫战沉了嗓音,压制住心中的悲伤。
澜婴:“你后来可有来过?真的可有来过?”
宫战点头。
他岂止来过,还差点命丧当场。
澜婴好想哭,她以为这一辈子都等不到的人,如今却离她那么近,近得连呼吸的声音都能悉数听清。她再次伸出青葱般的手指,撩开宫战额前的碎发,细细地轻抚着那道疤痕。
他不动声色,任凭她指尖的温度透过他脸上的肌肤,穿梭进他的心里,在心脏的最深处,漾化了那一层伴随他六年间极寒的冰霜。
澜婴掏出她从墙里抠出来的半张修罗面具,哽咽道:“我等你,我一直在等你。”
可是......万斯暄手里有赤莲夫人为质,逼你入赘公主府。这句话在她脑子里徘徊已久,却说不出口。
“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如今在,将来也一直会在。”宫战接过面具戴回脸上,温润的双眸凝在她湿漉漉的睫羽上,伸手轻揽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上:“你累了,睡一下吧!过了明日,我带你出境。”
细雨扑簌,树叶上的水滴坠落结界,在顶上溅出朵朵绒花。结界外薄暮冥冥,烟雨朦胧,结界里恬静如斯,淡然如怡。
或许是大限将至,其言也善。向来两句话便能将她踩在足下,哽得她呕血的宫战,在入了光境之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让澜婴在某个时刻,感到很不真实,总觉得跟心魔有多少有些关联。
她是真的累了,一觉醒来已过卯时三刻,晨曦透过窗棱,在地上照出斑驳光影。这是她之前住过的屋子,青初支肘撑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打着瞌睡,手边还有一碗不知道什么粥。
澜婴起身下床惊动了她,她揉揉惺忪睡眼,立刻打起精神问道:“姑娘可是饿了,公子战为你做了膳食,还施了术法,一直保持着温热,要用一些吗?”说着,双手捧着给澜婴端了过来。
碗边果然萦绕着淡淡莹白柔光,碗中一青二白,看着素净,热气氤氲,菜香扑鼻。澜婴望而兴叹:“青菜......豆腐粥啊?”
青初眉眼一弯,笑嘻嘻点头。
“你们家公子对豆腐青菜情有独钟啊!他用过膳了吗?”澜婴浅尝了一口问道。
“公子战煮好粥没来得及吃,安排着一队人马和几十箱金银珍宝出府。走了约莫有半个时辰。”
“什么?!”澜婴脑中嗡嗡乱响,手一软,连粥带碗碎了一地,吓坏了青初。
“他去何处,去做什么?可曾留下什么话?”澜婴心急讯问青初,捏在她双肩的手不经意地加重了力道。
“将军出门哪有跟婢女知会的道理,我......不知啊!”
青初惊恐娇弱之态,令澜婴有些自责,她松了手朝门口跑去。只是刚到门边,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给反弹了回来,险些跌坐在地上。
宫战对我设下了结界?!人出不去,声传不进,等同与世隔绝!
澜婴惊愕难定,耳畔传来纳兰馥穿透结界,绵软无力的声音:“澜婴可是因为......不满宫战和万斯暄喜事临门......所以自己躲起来悒悒不乐?”
听纳兰馥话中之意,想必是知道宫战此行所为婚事。澜婴心中郁结之气犹然而生,但理智尚存,赤莲夫人尚且还在万斯暄手里,宫战不可能娶仇人为妻。
“宫战去商议婚事分明是缓兵之计,实则是营救赤莲夫人。我等他功成而归,岂有不乐意的道理?信芳君真会说笑。”澜婴答道。
“宫战顶天立地,岂能郁郁居于人下,入赘自是不会,却没说不能娶公主过门。区区一场联姻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还能护下白虎妖元。相比之下,夜袭公主府,抗旨不遵,叛出造反皆是一等一的死罪,绝非明智之举。”想必是他加深了功力,再开口已清晰不少,没再断断续续。只是纳兰馥言语清冷,漫漫而谈,不带半分情绪,让人听不出个中阴阳。
他接着说道:“宫战能屈能伸,所作决策自当权衡利弊。今早便安排了将军府的装点,用的全是最侈靡豪奢的饰物,还亲自带了几十箱奇珍送去公主府下聘。行动那叫一个迅雷不及。我自说我的,你大可不信。”
一席话竟说到澜婴的痛处。就像守了老半天的糖炒栗子,好不容易捧到手上,却被老板怒斥“没钱瞎凑什么热闹!”,又给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