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宾客多了起来,难免会让人听到他们在说三道四。特别是竖着耳朵,歪着身子,差点把脸贴在别人嘴上的澜婴。
“据说国主是因为忌惮宫家,才会在龙鸣宴上,借宫战打伤万斯屠一事,卸了宫战的兵权,交由万斯屠掌管。”
“万斯屠与宫战向来不睦,此次兵权在握,他怎么会错过羞辱宫战的良机?听说,他将宫战招于麾下被拒,便对宫战下了杀无赦令。”
“这不是公主万斯暄拿着婚约,恳请国主下旨成婚,才救了宫战的命嘛。否则这将军府怕是要改姓喽!他宫战竟沦落到靠女人保命的一天,啧啧。”
?!
澜婴越听越气,看着这几个人模狗样的,在背后蛐蛐别人的官员,恨不得冲上去拽起他们的嘴皮子打个蝴蝶结。
宫战失了兵权是真,万斯屠想杀宫战也是真。那都是因为万瞻雄转赠了代表宫家效忠于西辕国的契约给恶棍万斯屠,才激起了宫战想要跟万斯屠同归于尽的心思,却被这些流言传得如此不实。如今能供他调遣的算上连苍,也不足二十人。
然,护送万斯屠万斯暄两兄妹的人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个个精兵良将,身挂轻铠,腰佩利刃,将府邸内外合围,把守得异常森严。
随着吉时渐近,宾客相继到来。虽说所来之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好歹也是前来贺喜的客人,却不见门口有宫战的人相迎。她始终未见宫战这方有任何动静,澜婴看着手里好不容易找来的两片枯叶,心里紧张万分:难道宫战无暇脱身,寡不敌众,打算妥协求全了?若我在拜天地时,一个百步瞬移,将高堂上的赤莲夫人带走,那么宫战没了顾忌,便能大展拳脚,把这些人都收拾了吧?二十个打八千个,别人或许不行,但宫战定是会赢的吧?
她扳着手指,思索着以一敌四百的战疫是何等的惨烈。
院中陡然一亮,所有红烛的火光在彩晶灯罩中缓慢流转,映得周遭七彩纷呈,众人脚下皆是光影交错。她远观主殿上宫战一袭大红直掇婚服,头带紫翡金龙冠,纤硕挺拔地站在红锦地毯的尽头。纵然修罗面罩遮脸,无法瞧清他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他此刻不怒自威的威严。
另一头的万斯暄华袍红装,双手执扇,身后跟了十二名身穿云纱粉裙的幼年侍女,在漫天的花瓣飞舞之中,朝着宫战款款而行。她的脚下,没有影子?!
澜婴迅疾起身,扫视四周,那些把守在各处的轻铠侍卫的脚下也没有影子!
那这些人,跟万斯暄一样,是魔!
澜婴拂额摇头,心道:宫战怎么可能滥杀无辜,还以一敌四百,我真是猪脑子!
但转念一想,更加心慌:现在是一人对阵四百魔人,岂不是更没有胜算?
容不得多想,大殿上赤莲夫人手脚箍着带刺的铁链,拖着一路血淋淋的脚印,被人押着落座,与万瞻雄并排而置。她早年在重伤之中诞下宫战,元气大损极难修复,所以年岁不过四十出头,却比一般人看着显老态。如今白发苍苍,眸中暗淡无光,更是憔悴不堪。
宫战见母亲如此惨状,怒火骤燃,登时暴起,五道寒光划向了一旁的万瞻雄。只眨眼一瞬,修长锋利的虎爪便索住了万瞻雄的咽喉。
“摘下她身上的捕妖器,否则捏断你们老爹的脖子!”宫战叱喝中,手上力道加重。
万斯屠“啪啪”鼓掌,一脸扭曲的笑道:“我当是多厉害的人物呢,不过是掐脖子的烂招数。来来来,本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无毒不丈夫。”说着,手中匕首挥至,宫战迅疾缩手。那一刀过去,竟切断了万瞻雄的咽喉,立时喷血如柱。他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唔唔”几声就当场毙了命。
“国主!国主遇刺!”
众人容色惊变,殿外顿时沸反盈天。有人向院外逃窜,有人要上殿救驾。万斯屠居中而立:“接着饮酒!接着奏乐!谁敢乱动,就送他下去陪葬!”
哪有人肯站在原地听夜叉万的话,局势一度失控,兵慌马乱之中互相推搡踩踏的人不计其数。
“原来你所谓的大丈夫之举就是弑父夺位啊?!”宫战朝万斯屠竖起了大拇指。
万斯暄扔掉手中绢扇,怒道:“混账万斯屠!你怕极了我与宫家联姻,手中兵权摇撼,帝位不保。今日带兵而至演了这一出弑君大戏,是算好要与本宫鱼死网破了是吧?”遂转身广袖一挥,大声喝道:“魔兵听令,给我一个不留!杀!”
四周的轻铠侍卫眼中红光四射,纷纷亮出凶器,以杀制暴,转瞬之中,已有数十人头落地,在地上汇成血渠横流。
澜婴在人群之中搜寻到连苍等人的身影,见他们一边要护送逃窜的宾客,一边要与众魔抗衡,已是自顾不暇,分身乏术。
遂抽出唤云剑,准备冲入人群之中相助连苍。
蓦地瞧见一道霜白雷火至穹顶垂泻而下,三层天幕各自飞速旋转,万千银铃在同一霎那纷纷作响,银铃相互碰撞,铃音交错传递,在上方形成了一个剧大的声流旋涡。旋涡每转动一圈,便会拓宽一圈,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震耳发溃的虎啸响彻天际,迫使近处的魔兵闻声离魂,轰然身倒,化为一缕红烟,一地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