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盛夏,院中花繁叶茂,生机盎然。澜婴穿庭过院时,便被一处落叶纷纷,萧条得有些碍眼的栗树给吸引了目光。
她停下来轻抚树身,在脑海中默默勾画这棵树原来的样子,随着一抹金色灵流淌过,栗树便重获繁茂,硕果累累。
待到宫战牵了战马无忌出来,见她依旧作沉思状。
“你也发现了?”宫战问道。
“是你为我种了六年的栗子树,且每日以息伤浇灌,怎么会如焦炭一般枯朽?”澜婴心有余悸:“除非......”
“息伤有问题!”二人异口同声。
宫战点头:“成婚那日的破魔大阵,可令阵下魔物无所遁形,栗树便是在哪时丧失了生机。”
“你可还记得白虎魂冢里刚救出纳兰馥的时候,他脉息紊乱,体内有多股不同的妖力在相互抗衡。此人神出鬼没,所图不明,你可曾怀疑过......”
“上来!”宫战在马上向澜婴伸出手。
她随意将手往宫战手里一搭,便被一股力道拽到双脚腾空,旋即分腿落坐在宫战怀前的马背上。只不过是背朝马头,跟宫战相视而坐。
“玄武灵君这骑术倒是别开生面,令在下叹为观止。”宫战憋着笑,认真地问道:“你不会没骑过马吧?”
澜婴面红耳赤,急忙跨腿转身调整了方向。一时间心下乱跳,恨不得找处无人的地方把自己埋了。
宫战摸摸她的头,捏起她的手握住辔头:“徐怀卿就是从冥界逃走的佝偻老者,此人要么是能附身于他人,要么便是同赵弦一样,用了什么改头换面的秘法。放心,一切皆会水落石出。”
即便是无忌战马的脚程,从晟阳城到巽门关,马不停蹄也要两日。但倚仗海棠树洞的四方通达,一行人抵达巽门关外山上的海棠树洞仅用去了半个时辰。此山与麗水城的城门遥遥相对,相距大至二百来丈。
“那些飘来飘去的是啥,烟雾还是鬼魂?”左弃繁最后一个从树洞里出来,居高临下,手指城门。
高墙之外流血飘橹,遍地皆是西辕和东轩士兵的断肢,看上去并非是让兵刃所伤,反而更像被某种野兽生撕活剥留下的残骸。一阵夹杂着浓郁血腥味儿的晨风刮过,百十张薄如蝉翼的透明人皮,在半空之中翩跹翻扭。
澜婴手捂口鼻,憋着气挤出三个字:“鬼八脚!”
她厌恶这种腐臭腥膻的气味,若非宫战及时捏了个诀,将气味悉数屏蔽,澜婴怕是已经呕翻五脏。
连苍亲自开的城门,一行人入城之后才发现,城中亦是遍地狼藉。
“原本应战赵猛志的大军,我军尚可匹敌。但东轩人不知用了何种术法,砍断的手脚竟能落地成妖,越战越多。我军战到最后,便是与一堆残肢在相互搏杀。他们还有一队鬼八脚,目测数量三百有余,不少将士被其吸髓食肉,只剩一张人皮飘于城外。属下没有应对之策,恐失军心,只能下令退踞城中,严防死守。”
听完连苍的呈禀,澜婴后脊发凉:“是血残肢。看来东轩人竟跟魔族沆瀣一气了。”
宋惊沙呛咳一阵,惊道:“咱们哥儿几个本是来寻范老三的,眼下人没寻到,反倒成了魔族刀俎下的鱼肉了!”
“你说的老三可是‘草头天子’范戎?”连苍问。
“正是范戎!几个时辰前他自请前去烧毁敌军粮草,却没有半分音讯。”邹九儒上前作揖询问:“连将军可曾见过家兄?”
连苍面露难色,侧身做了一个请随我来的手势:“你们还是自行去军营那边看看吧!”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令左宋邹等人无不头皮发麻。几人惴惴不安地跟随连苍,穿行于无数伤兵之间,最终见到了整整齐齐平铺在地上的数排人皮。每一具人皮上都压着一块大石头或是一副兵器,看上去像是防止被风吹跑了。
唯独有一张干瘦的人皮被一只机甲手臂压着,那手臂正是宋惊沙不久之前研制而成,亲自为范戎装戴上的。
“老三!”
“三哥!”
左宋邹三个大男人情难自控,竟失声痛哭起来。
澜婴方才预料了不下十种可能,但还是在看到宋惊沙捧起机械手臂,抱在怀里的那一刹那,止不住落下了泪。
“这不合理。以范戎的机敏,他只会智取,绝无硬拼的可能。若是他想逃,必然能从敌军手下全身而退。”宫战伸手探向人皮上残留的魔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