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浅之回府时,玉京子已经离开。
元辰将上午发生过的事全数告诉父亲,元浅之听后久久不能回神,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自己随手救起的姑娘不仅是玄门中人,且师门长辈还与玉京子有旧。
想到自己原本对施夷玥的种种打算,元浅之惊出一身冷汗的同时,心中泛起种种疑惑。
当日在北台山,自己约玉京子道长见面,他为何要装作不认识施夷玥?
按照行程和船速计算,自己在无名海岛遇到施夷玥时,玉京子道长的船应当就在附近……
会不会施夷玥的出现和被自己搭救,本身就是一个局?
施夷玥,到底是什么人?她真的失忆了吗?
元浅之闭目整理心中一个又一个疑团,重新回忆遇见施夷玥的经过,并将她一路而来的表现从头开始梳理,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直到今日上午,因与僧道斗法暴露出玄门出身,她的表现堪称毫无破绽。
“终日打雁不想反被雁啄了眼!”
想到自己所有谋算可能尽在他人掌握之中,元浅之身心俱寒,忍不住起身不停踱步。
此刻,他已经很有几分怀疑,施夷玥就是被有心人刻意送到自己身边,以便监视自己一举一动。
“爹,您怎么了?”
元浅之看着自己的独子,独子已经长到与自己一般高大,只是他的肩膀还很稚嫩,暂时无法挑起家族重担。
所以,很多秘密的谋算,并未让他真正知情,就怕他少年心性压不住事。如今看来,无知亦有无知的好处。
看情形,无论是玉京子道长还是施夷玥,对这个孩子都印象极好,如此,还是继续隐瞒下去吧,多结一份善缘与这孩子有益无害。
淡淡笑了笑,元浅之转移话题,告诉儿子一桩茜香国旧事,“当年襄助施夷氏重新夺回皇位的,正是中原前朝开国国师一脉的嫡系传人,道号唤作云中君,乃是一位精通五行八卦和奇门遁甲的高人。这位高人功成身退后隐居山林,我在想,你玥姐姐或许正是云中君门下弟子。”
传说这位云中君有呼风唤雨、开山劈海之能,一人能抵百万兵,元辰小时候曾听外祖父讲述过这位奇人的故事,幼年时期曾经一度很是向往。
“爹,怎么当年您就没想到把孩儿送去这位高人处拜师学艺?”
元浅之不自在地摸摸唇上短须,“高人么,神龙见首不见尾,收徒都是看缘分的,你以为谁都有你玥姐姐那样的运气?”
元辰听了也不气馁。笑嘻嘻道,“怎么见得儿子就是没运气的,说不定玥姐姐就是看孩儿骨骼清奇,所以特地露个破绽,好为儿子引荐一二呢?”
这孩子心态特别好,不管遭遇什么都是信心满满。元浅之抬手拍了拍儿子肩膀,“爹也是这个意思,跟你玥姐姐好好相处,没事儿带着她多出去逛逛,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景象。”
说着从书桌下暗格取出十几张银票,“有什么新鲜好玩儿的也记着买多几份回去送给你娘和你姐姐们,别舍不得花钱,如果是珠宝首饰或是古玩字画类贵重东西,记得挂咱家商号账上,我同大掌柜已经打过招呼了。”
元辰接过银票数了数,一共十五张,每张都是一千两的面额,抵得上他一年的花销了。
“对了爹,不是说凤姐姐后日要来府里和玥姐姐谈生意,您是怎么个安排,避而不见还是表明身份?”
元浅之坐到窗下的摇椅上,晒着太阳,顺手往腿上盖上狐裘。
“你这几月和她相处得如何?依你看,她愿不愿意背井离乡跟咱们远赴海外?”
元辰在父亲身旁坐下,“应当是愿意的,凤姐姐和二伯母并不和睦,二伯母几次三番想把凤姐姐嫁给老男人做续弦,好以此谋夺凤姐姐的田庄店铺,虽然都被化解,可两家关系因此生疏了许多,彼此不过面子情。”
想到自己夜谈王子腾府邸所见所闻,元辰忍不住摇头,“据我探查所知,谋算凤姐姐家产一事,二伯应当也知情甚至是默许的……”
他不好直说长辈的不是,只尴尬地望着父亲笑了笑,怪不得爹当年离家远行,若是留下,只怕免不了为了家产与亲兄长同室操戈。
元浅之表情不屑,“到底是姨娘所生,眼皮子浅得很,为了那点蝇头小利,骨肉亲情都不要了。自打同他那两个同母所出的姐妹合作,谋划着接收了王、贾、薛三家的资源后,更是张狂到没边了,若不是为了替他收拾烂摊子,咱们父子何至于千里奔波至此。”
说正事呢,元辰还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不是说祖父对祖母一往情深,求亲之日起便许诺说终生不纳二色吗?”
元浅之表情尴尬,不过他家奉行的教育政策与一般人家不同,不会因为要为长者讳就隐瞒事实真相。
“你祖母原本自有一桩青梅竹马的好姻缘,却被你祖父巧取豪夺强娶了回去,一辈子也没对你祖父上过心,你庶出的二伯和两个姑母都是她的陪嫁丫头爬床所生,不过为着名分上好看,记在名下充作嫡出教养罢了。”
元辰忍不住打趣父亲,“外公说,我娘对您一见钟情,抢了您作压寨相公,您心里,不会也和祖母一样意难平吧?”
这混小子,都是岳父给教坏了,怎么什么话都同孩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