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春梦

(蔻燎)

木哲晃回家的时候，天色已黯。

进了门，茜云就神神秘秘地拉过他，说，“哲爸，你的一位女同学来找你了，长得非常漂亮，很有气质的!”

茜云一直以来，在木哲的记忆里就是十分温婉顺和的一个人，平时内敛寡言，在家里也不怎么跟自己说话。

今天的反常状态让木哲很是一震。

茜云的意识里一定以为那个所谓的“女同学”是木哲的女朋友，又不敢直接这样说，只好旁敲侧击观察木哲的脸色。

跟着进了屋，才发现沙发上多了两个人影。

木诞给蒲桃和蒲桃的妹妹端了果汁，看见木哲僵着脸在那，连忙招手说，“哲爸回来了，快过来坐，你同学来了。”

对于蒲桃的突然来访，木哲根本不想花精力去思考为什么。

坐在沙发上，便瞥见木城浠垂手站在一边乖顺得像个哈巴狗，不敢看木哲，也没有喊木哲“姨姨”。

木哲疑惑的目光看向蒲桃。

蒲桃一愣，笑如云染。

“嗯……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妹妹蒲香葵，和你的弟弟木城浠在四叶草幼儿园里闹了纠纷，两小娃儿就打了一架。”

木哲听了，皱眉，“他不是我弟弟。”

蒲桃讪笑，漂亮的脸如盛世桃花，粉嫩欲滴。

见木哲没有打算多说什么，继续开口，“这个事情的经过我妹妹这样和我说，她说木城浠今天好像心情非常不爽，一整天都在找小朋友麻烦，原本都是要乖乖排队领热牛奶的，木城浠偏要踩她一脚插在她前面去。我的妹妹，香葵子也不是乖巧的孩子，倔得不行，硬是要争个胜负，最后等老师过来，两个人滚在小操场积水里又是打又是扯的。”

蒲香葵抱着橘子果汁，喝了一口，轻蔑地瞥了木城浠一眼，奶细奶细的声音讨伐着木城浠的罪行。

“插队的人，不要脸！”

她腾出一只空手，用大拇指朝下比了“低等”。

蒲桃见状立刻把她的手按了下去。

木诞在旁边对木城浠说，“小城浠，乖，去和小姐姐道歉，拉钩钩，以后还是好朋友。知道吗？”

“臭狗屎。”木城浠撅嘴。

木哲看木城浠一眼，敲敲桌子，声音沉敛，“你先插队的吗？”

木城浠瞄瞄木哲，气咻咻地不理会。

要不是昨天木哲把他甩在别人那自己去玩，他今天会这么难过生气吗？一切罪魁祸首都是哲爷爷。

坐在一旁的蒲桃忙笑着打圆场，“都是很小的孩子，双方都有错……”

蒲香葵却寒浸浸一笑，给木城浠做了个大鬼脸，“木城浠胆小鬼，做了错事还不敢承认!打也打不过我！哈哈哈!”

蒲桃瞪了下蒲香葵，“香葵子你再乱说话，姐姐真的生气了!”

蒲香葵默默地抿了一口果汁。

木哲还是看着木城浠，目光严肃。

木城浠打心里害怕他，皱着肉唧唧的小帅脸，视死如归地点头，“我插了队。”

“去道歉。”

木哲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却不容置喙。

木城浠赌气地走过去，对着无比得意的蒲香葵一脸屈辱地说。

“对——不——起。”

“对不起谁？”人小鬼大，古灵精怪的蒲香葵不依不饶。

木城浠撇嘴，看了看木哲，幽幽地叹了口气，白眼一翻。

“对不起，向日葵。”

“我叫蒲香葵！”

“哈哈哈哈哈！”

大人们都笑了，两个小孩的戏剧性闹剧也该谢幕了。

夜已深，茜云嘱咐木哲送蒲桃姐妹回去。木哲沉默地应了。

出了院门，蒲桃拉着含了一颗阿尔卑斯棒棒糖的蒲香葵，站在黢黑的夜空下，借着稀薄的远处灯光望着木哲。

木哲走近，颔首不语，拿出打火机点了根烟。

袅袅烟雾弥漫，月光流银。

蒲桃说，“木哲，今天这个事儿，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也不是要找你弟弟的麻烦。”

木哲吐了一口青白的烟，扭头看着她，又强调一次，“他不是我弟弟。”

“那……”

“你住哪？”木哲直戳要害。

蒲桃羞赧地咬着牙，“左边直走。”

微微有些气愤，木哲的态度过于冷淡疏离，可望不可即，不过还是压着气息，鼓起勇气说了一句话。蒲桃的眼里全是含情脉脉的殷殷目光。

“木哲，其实我今天来这不只是因为香葵子，我就是想借此来看看你生活的家是什么样子。”

“我……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木哲怔愣须臾，极快地反应过来。抽着烟，无情无绪，声音冰冷。

“那你来错了，这不是我的家。”

………

深潭上，有一筏乌蓬小船，竹叶似的浮沉在水面上。

湿漉漉水鳞鳞的黑雾，风急火急的翻卷着晃悠，亟不可待的聚拢成一团，愈发黑稠。

乾坤颠倒，分不清荒诞的天幕与地面。

“疼……”

“我轻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