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缝衣
(蔻燎)
雍沉拿过校服抖开在眼前,浅蓝色校服完好无损,腋下撕裂的口子早已不知何时如若人的伤口一般悄悄愈合了,无一痕迹。
天晓得雍沉昨天晚上是怎样冒着生命危险去雍太太的抽屉里面偷了针和线,折腾到大半夜才缝好。
能为木哲缝补一件衣物,让他莫名兴奋,霞光烘颊。
木哲的衣服,不准其他人缝。
当时的雍沉就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看着那厚厚的,硬硬的毛毛虫缝合口,雍沉大呼一口气,浑身轻松。
虽然他的技艺只能用"丑陋无比"来形容,不过雍沉很高兴,至少他缝好了。
即使,乍一看有点惨不忍睹,令人怅然落泪,但是就好比木哲自己说的,不抬起手来就看不见。
哈哈哈哈,不抬起来就看不见。
原来木哲也能说出这样的笑话。
夜风透着窗儿吹进来,没有白日里的燥热,是温和醉人的感觉。
雍沉在床上辗转反侧,辗转反侧了一个多小时,脑里满满地想着一些事,浑浑噩噩不知在想些什么。
无法入睡。
睁眼,呆滞地瞪着天花板,把手机从被子下掏出来。
没有经过脑子思考,就打开聊天页面,瞄着木哲的头像,不置一语。
木哲的头像过于简单,一览而去,是一片蓝,浮蓝的云空,而后什么都没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中年老大叔呢。
木哲的昵称更是过分,名叫‘会笑的包子’。
这不是明里暗里都在挤兑雍沉吗?
过分,简直是一刻不停,无处不在地戏耍雍沉。
雍沉愣了几分钟,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凌晨三点多。
原本只是睡不着想给木哲发点东西过去,因此就气呼呼说,"睡不着,你也别睡!"
他根本就没期望那个时间段木哲会回他的消息。
结局总是这样,猝不及防,出乎意料。
木哲很快就回了话,譬如闪电的速度。
雍沉没有告诉木哲,他夜晚失眠睡不着,并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闹了一晚就为了给某个怪物补校服。
怪物,木哲。
雍沉想,就算是怪物,也得是他一个人的。
等雍沉收拾好自己准备出门的时候,不经意透过雕花长门,看见熟悉的人影坐在院子中心的石椅上,背对自己。
那个人,身穿天蓝色的上衣,黑色运动裤,身形高大,正趴在石桌上,仿佛在酣睡。
雍沉一时之间神色恍惚,眼神跃出门窗,直直落在木哲壮硕的后背上,心跳乱了节奏。
这样的木哲,孤零零的背影伏在冰凉的石头桌面上,竟意外地让人心口一疼。
他以为木哲永远都是那么强悍蛮狠,浑身带刺,对任何人都嗤之以鼻,打起架来不顾一切,像疯了似的。
曾经的木哲,在雍沉的印象里也的确如此。
不知为何,今日雍沉望着木哲的背影,却突然发现,木哲是那么孤单孑然,无依无靠。
对啊,木哲已经无父无母了。除了寄住在木诞家,木哲说到底,仍是孤独一人。
没来由,雍沉的心房一阵一阵抽痛。
小心翼翼拉开门,尽管声音再怎么小 ,木哲的后背还是耸动了一下,抬头回身,凝望雍沉。
雍沉出门走向他,金声玉振,一刹那驱赶了无数忧愁苦闷。
"你怎么在这?"你怎么睡在这里。
木哲起身,板寸头便利干净,眉目硬朗依旧,耳朵上夹了一根黑杆香烟,在碎金婆娑的阳光下格外引人注目。
木哲对雍沉笑了笑。
他朗声道,"等你,想着你昨儿睡得晚现在应该没有起来,就坐在这等你醒来。"
"你怕不是个傻子吧,你可以直接喊我起来的,我又不会怪你……"雍沉盯着木哲的俊脸,心腑酸酸的,无法言喻。
他清晰地发现木哲眼下有一片乌青,狐疑不解,"你还不是一样,你昨晚上干什么了?黑眼圈都出来了。说,昨天晚上又偷偷摸摸干什么去了?"
昨夜的事,木哲当然是不会告诉雍沉的。
目光逃避雍沉犀利不已的追视,答非所问,"我刚刚做梦了。"
他拉过雍沉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里,声音像小孩子一样带着不知所措与无奈无助。
"雍沉,我……我梦见我父亲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