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雍沉在一起的日子,木哲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死去的木寒,没有噩梦缠身,但是,现在他又开始做噩梦了。
木哲知道,又开始了,他放不下那件事,一直都难以放下。
雍沉一愣,雍沉对木哲的父亲了解极少,偶尔听见安衡镇的人们带有贬低责怪,甚至是诋毁的谈论嚼舌声。
木寒的死,是安衡镇一直以来的一大谈资,小有名气的画家小寒先生居然私放高-利-贷入狱,简直是出人意料。
毕竟以往的木寒在安衡镇是数一数二的名人,一夜之间身陷囹圄,还被执行枪决,实在是很有聊头。
而木哲本来是安衡镇十分受人注目的聪明孩子,长得好看,成绩鹤立鸡群,却也是骤然破罐子破摔成为全镇指责唾骂的恶霸。
木哲情不自禁地靠近雍沉,一双大手环住对方的腰。
他的声音在雍沉耳畔响起,痒痒的,暖暖的,撩拔心弦,"石头桌椅太冷了,怎么捂都捂不热……"
太冷了,就像十年前,他一人屏蔽所有路人怪异嘲笑的眼光,仰躺在公安局大门外的石阶上,石阶硌得他疼如刀割,冰凉刺骨的石头他躺了多久,就在身下冷了多久。
他把头伏在雍沉脖子处,仿佛和雍沉靠得越近,内心的慌乱害怕,才会消失殆尽。
雍沉浑身一震,推开木哲,直勾勾瞪着木哲有点涣散的目光,"锤子!"
他一只手熟稔地从脖颈处伸进去,再掏出来,一块黛黑色硬币大小的石头挂坠牵着细腻的小黑线摊开在手心。
上面是木哲花了一晚上十分认真,精心雕刻的梨涡笑脸,雍沉活灵活现的笑容,在灼热的阳光下惊艳卓绝。
雍沉抓过木哲的手让他握住那块黑石,用力反驳,"你摸摸,还冷吗?"
木哲讶然,手里熟悉无比的石头有着一种无法言表的温热,一点也不冷。
那是雍沉的体温,雍沉捂热的石头。
木哲呆呆的,看着雍沉,不发一言,眼底波涛暗涌。
雍沉睥睨着木哲,眸中的藐视鄙夷没有半点遮掩。
嘴角一撇,"你总说捂不热的石头,其实分明是你自己的问题,那么大那么厚的石头一个人怎么可能捂热?我怎么没发现木哲你这么轴啊?一天到晚纠结这个,我脖子上的石头不是被我捂热了?”
“我天天戴着它,它一刻不停地贴在我胸口,我有多大温度它就是什么温度。为什么呢?因为它比较薄比较小,你为什么不换个方式想一想,找块小石头就可以轻而易举把它捂热呢?为什么一定要偏执于那么大的石头?明明有简单的方法,你偏要走死路,木哲你就是傻,大傻子!木哲是个傻子!"
雍沉一大通话子弹似的突突不休,木哲起先有点恼羞成怒,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他知道雍沉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含笑,一把扯过雍沉揽入怀里,这一刻他倍感轻松。
雍沉就是这样,不顾及他的脸面,要说明道理,木哲发现,雍沉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他所眷恋的人,还是有趣的宝藏。
他不会放开他的,绝对不会。
"我是傻子!"木哲抱着雍沉,喃喃,"你说得对,我的确很傻。"
雍沉哭笑不得,一瞬间,他有个想法,要是木哲的小弟们知道怪物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要太搞笑。
晃晃自己的拳头,故意恶声恶气,"你以后要是再犯浑,你沉哥哥的拳头可是等着砸你这牙儿!"
木哲服服帖帖,勾唇笑道,"雍正爷儿最大,听你的。"
雍沉眉眼带笑,噘噘嘴,"等我一下。"
说罢钻入自己卧室,过了几分钟,提着一米白色纸袋子出来,递给木哲。
木哲接过打开一看,恍然大悟。
里面装的是自己昨日被雍沉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扒下来的破校服。
他很兴奋地抖开看了看,浅蓝色校服腋下的一溜大口上爬了一只蓝色的颀长而扭曲的毛毛虫,像极了雍沉歪歪斜斜的麻花字体。
木哲挑眉一笑,瞄着雍沉,"你缝的?"
"狗屁!我妈缝的。"雍沉矢口否认。
"你敢让你妈缝?"木哲的一句话要命地揭穿雍沉的脸皮。
"闭嘴吧你,衣服缝好了就别逼逼!敢说丑我揍死你!"雍沉囫囵地把校服塞进口袋,望着木哲,语气挑衅。
木哲发自内心的微笑,连忙摇头,"不丑,非常好看。"
他说,"缝得这么扎实,用刀子割都割不破。"
木哲还死皮赖脸 ,不依不饶地笑问雍沉,"你是有多怕我的校服再次裂开?"
雍沉一拳头砸他胸口,怒气冲冲地咆哮,"滚!"
木哲笑着,如炬的目光射在雍沉俊朗的脸上,温柔道,"走吧,带你去吃‘狗不理肉包子’店的胡萝卜素馅包子。"
两人朝大门走去,迎面却来了一人。
那人身形清瘦,不高不矮,五官端正,鼻梁上挂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一身理工男的气息。
此时正扛了一杆绽放得似骄阳的向日葵过来。
金黄的向日葵圆乎乎的面孔在阳光辉映下愈加夺目,华美如画。
那人见了雍沉和木哲紧紧靠在一起的身影,眼神一动,呆了两秒。
"沉娃准备去哪儿玩?葵花田的向日葵开了,可以去看看,特别漂亮。"
那人瞅了木哲一眼,慢吞吞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