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后面
(蔻燎)
“你说什么?”
木哲眉心蹙了蹙,“谁被打了?”
“海妖哥!沈海!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野家伙打得头破血流,手臂都脱臼了一个!那鼻血冒得跟井眼一样。操,打他不就是在打我们的脸吗?怪物,你一定要打回去!”
阿归的声音像鞭炮一串一串隔着手机往这边炸,“要不是夭姐救了他,我看他得丢半条命……不对,他现在已经丢了半条命了!”
“他现在在哪?”
“仁心医院。”阿归说,言辞有点幸灾乐祸,“快来看看他最后一面,哈哈哈哈。”
“别乱说话。”木哲狠声道,“我马上来。”
仁心医院。
白慌慌的墙壁,白慌慌的地板,白慌慌的医生和护士。
木哲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阿归就迎了过来。
沈海躺在病床上,盖着惨白的被子,身穿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脸色极差,鼻子里塞一团止血纸。见木哲进来,哑着喉咙费力喊了声,“怪物,你可来了。哎呦喂!你瞅我现在,好不好笑?是不是特狼狈?”
“你跟谁打架了?”
木哲查看沈海的伤势,见他右胳膊绑着硬邦邦的石膏,头上缠了一圈白,像极了破土而出的木乃伊。
沈海笑了笑,扯疼脸上的伤口,“操他大爷!那家伙跟我见都没见过,一上来就踢飞我的烟!我骂了他一句,他话也不说就开打,我看他就是闲得慌想让人揍他呢!”
顿一顿,目光扫了扫木哲身后,启声问,“雍沉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你问雍沉干什么?你伤成这样还嫌看你笑话的人太少了?”阿归冷不丁嘲讽。
“我去你的!”沈海咬着牙瞪阿归,“龟子,你个龟儿子,小心老子好了跟你干架!”
“那人叫什么名字?”木哲道。
“……嗯,他好像叫景重怿。”
沈海的视线钉在木哲脸上,眼里有莫名的神色,“那家伙自称痞狼……他说,他是雍沉最好的朋友。”
此言一出,整个病房死寂如太平间。
木哲抬目瞥沈海一眼,冷声道,“跟雍沉?”
仿佛不确定。
“这人不是个好东西,一脸邪性!或许他扯谎呢?雍沉怎么可能跟那种痞子是朋友?”说完愣怔一秒,沈海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这“痞子”两字好像连带着自己把在场三个人都得罪了。
阿归盯着一向横来横去,狂妄自大的沈海现在焉头耷脑的样子,颇觉快活,含笑道,“海妖哥,你这么看不惯他就应该快点好起来干他一顿,一洗前耻。”
“要球你说!”沈海没好气翻了他一白眼。
木哲说,“以后看见他,你给我打电话,我要见见他。”
可能是因为沈海无故被人打得这么狠,而且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也可能是因为那人口中所说的那句话,跟雍沉是最好的朋友。
这话,让木哲感到十分不爽。
十分的不爽。
雍沉从十三岁开始和木哲待的时间最长,而那人却口口声声说他和雍沉是最好的朋友,简直岂有此理。
安衡镇的人,木哲多多少少记得他们的长相和名字,此人凭空出现,言之凿凿,说不定是在自己跟雍沉还没有正式认识之前就有了些瓜葛。
若是如此……
木哲脑海骤然闪过之前雍沉手机上的短信内容。
“沉沉,我回来了。”
沉沉,他叫雍沉为沉沉!他居然敢!
那不是什么狗屁骚扰电话号码,是那家伙回安衡镇后在故意联系雍沉。
操,木哲心里暗骂一声。
这家伙最好早点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倒要好好看看是什么人能够如此嚣张。
“怪物!”
一记女声掠进耳朵,清脆如玉。
木哲回头就看见一袭红裙的舒夭捧了一束康乃馨进来,插在病房床头柜上的玻璃瓶里。
舒夭微启红唇,扭头看木哲,“怪物,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记得以前你还没这么高,你快窜到一米九了吧?啧,真的是长大了啊!”
“舒夭。”木哲叹口气,“你也没比我大几岁,三岁而已,别一副妈妈辈的口气。”
“什么妈妈?你不会说话,就把嘴闭好,小心我给你撕了。”舒夭拂了拂黑发,听木哲说这么一句,啼笑皆非。
舒夭是舒青山的长女,也就是“狗不理”肉包子店的老板的女儿,为什么称长女,因为舒青山早年丧妻,后来续弦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应该六七岁了。舒夭不满家里奇怪的气氛,高中毕业就开一家花店,跟他父亲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一年到头她都不怎么去看看舒青山。
她跟木哲也是以前在“狗不理”肉包子店里认识的,断断续续联系,是一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她总爱用姐姐的口吻和木哲说话,木哲总爱回怼她这种语气。
舒夭把那捧康乃馨插-好,强迫症的好好摆了摆。转头怒瞪躺在床上的沈海,眉梢一挑,“这花是康乃馨,祝你健健康康出院。一共三百元!记得转账!”
“三百元!”
沈海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挤出来,不可置信瞪着舒夭,“几朵破康乃馨你就要三百元!你咋不杀了我卖钱呢?你这跟抢钱有什么两样?你明明可以直接抢钱却还要给我几朵破花!”
“怎么?你不满啊?”舒夭笑得勾人魂魄,“你夭姐救了你贱命,这花可不就是比金子还贵。”
“你你你……”沈海气得直哆嗦。
“我我我,我是你夭姐!”舒夭低笑,“记住了?”
“你不是我夭姐!”沈海咬着牙,“你咋不直接当我妈呢?”
“那你叫一声妈听听?”舒夭伸手拍了拍沈海的脸,笑意盎然,“叫啊!”
“……”
沈海发现,一个人是可以一天倒两次霉,跌两次面的。
古朴的红褐色大门阖得严丝合缝,透不出一丝夜里的灯光。
红木大门对面,一道黑影靠着瓦墙,手机屏幕的银光映在那有一道长疤的脸上。
他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黑眸里的光亮很微弱。
手机接通时“嘟”了下,随后,不断地发出机械而冰冷的声音,“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
紧紧地攥着手机,手背上青筋暴起,抖动着。
眸仁汪了一滩黑水,风儿吹过,波澜不惊。
抬头,窥视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红木大门,喉结滑动,无声地张唇。
想要说些什么,所有的话语都被梗在喉咙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俄而,把手机屏幕熄灭,塞进裤包。
两只手无处摆放,只能插-进裤子里,感受着自己凉薄的体温。
眼睛却盯着门口,一瞬不移。
雍沉,你是忘记我了吗?
我是景重怿,你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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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沉吃过夜饭,跟雍艺在院子里捉着煤炭玩。
煤炭黝黑无比,滚来滚去,肥肥的小尾巴到处甩,甩出虚影来。
目光一瞥,发现李文彪屋里灯亮着,门大喇喇地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