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痞狼
(蔻燎)
沈海瞟一眼落在地上,自己还没点燃的那根烟,骂了一句亲戚。
猛的窜起来,朝那人飞去一脚,“去你大爷!找死找到老子头上了!”
景重怿从嘴边扯出邪笑,微偏一下身子,不疾不徐躲开攻势。
他侧身上前,一手揪过沈海黝黑的胳膊往背后一拧,抬脚踹上对方的背,“咔嚓”一声,骨头脆响。
沈海的右手臂瞬间脱节,像木偶被人卸下蛀了虫眼的木手,软踏踏地掉在一边。
手臂麻痹,失去知觉,额上泛出豆大的汗珠。沈海旋身,抬起左手朝景重怿的面门轰过去,后者偏头躲避,轻轻松松。
景重怿一把攥紧沈海的拳头,几脚踢过去,沈海只觉胸腔里的血满得快扑出来,喉间漾开一缕腥甜,像生了锈迹的铁板上聚集的雨水味。脑袋被人揍沙袋似的疯狂出拳,最后一击打在他鼻梁上,鼻血迸裂飞溅。
耳边呼啸着夏日热风的声音。
沈海失重地仰面栽在地上,手臂无力,浑身的麻木疼痛袭击脑门。
喉咙和鼻底不停溢出来的鲜血,糊了他一脸。
沈海的眼光死死地瞪着景重怿,嘴里叫骂,“你有种!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上来就劈头盖脸地打!有病!阴险家伙,你叫什么狗屁死名字?你狗儿的是谁?”
“我是你爸爸。”
景重怿蹲身,拾起一旁落灰的宽窄烟,拍了拍。连眼皮也不愿意多掀开一点。
“我操你大爷!”沈海还在倔强的谩骂。
景重怿把那根烟含嘴里,打火机遮着风,点燃那根烟。他十分无聊,目光慢悠悠晃到沈海身上,看着沈海白得刺眼的子弹头,轻笑道,“问你个话,现在安衡镇的头号恶霸是谁?我得找他会会。”
“会你大爷!”沈海瞪着血水流进眼眶里的眸子,“你哪来的野毛!”
“哈哈哈哈。”
景重怿扬眉大笑,神采奕奕,“我也是安衡镇的啊。我叫景重怿,号称‘痞狼’。”
他起身倚靠着电线杆,“你要报仇,得记住名字啊。”
沈海狠狠地瞪着他。
景重怿闪过一念,吐着烟,笑眯眯的,宛如血口獠牙的鬼,“再问你个事儿,你乖乖回答,你认识雍沉吗?”
“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雍沉?”沈海下意识重复一遍。
“你认识?”景重怿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光,黑眸像点了蜡烛一般亮起来,“他有没有向你提过我?”
沈海冷笑,忍着疼痛从地上坐起,嘴里喘着粗气,龇牙咧嘴,“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搁我这问有什么用?傻缺。”
“找他……”
景重怿笑了笑,想起什么来,冷冷道,“我如今这个模样,他还认得我吗?”
以前的景重怿脸上光溜溜白净净的,笑起来也是阳光无比的模样。
他和雍沉从小学二年级认识后就当了四年的同桌,整整四年。
现在,他离开安衡镇五年了,回来之后一切都今非昔比,没有以往的一点影子。
五年前父母双亡,他跟着哥哥景天怿离开安衡镇去了外地,如今就他一个人回来,哥哥却留在外地,永远永远回不来了。
他是安衡镇的人吗?他是,他在安衡镇出生,在安衡镇长大,在安衡镇读小学,这里有他零星而破碎的拼不起来的童年回忆。
可他也不是安衡镇的人,他在安衡镇没有家,没有可以留宿的一瓦房屋,他跟在外地漂泊一样,一样的风餐露宿,没有尽头。
不同的是,没有了哥哥,单单留他一人孤苦无依,夜夜寂寥。
如果不是那个人,哥哥怎么可能死在监狱里,是他让哥哥成了无辜的替死鬼,是他害得自己容貌被毁,面目可憎。
景重怿曾发誓,一定会逮着机会让那人死在自己手里,永无翻身余地。
景重怿一直都没有长久的依傍,以前有哥哥,哥哥在哪,他的家就在哪。但是现在却不行了,他没了哥哥,没了家。
他痛苦地回到安衡镇,想要找一找儿时的记忆,可是他能记得的只有一个朋友,那就是笑起来有可爱梨涡的雍沉。
他迟迟不敢去见雍沉,他说不清为什么,其他人他都不在意,不会放在心上。他却独独那么在意雍沉的目光,雍沉若是多看他一眼,他都觉得一整天神清气爽。
景重怿还记得以前,雍沉跟他互换作文读,雍沉写严厉的妈妈,他就写温柔的哥哥,两个人会帮对方找出错别字,找出语句不通顺的地方。
那些回忆太遥远了,太远太远。
每回忆一次,就像老照片在岁月里慢慢泛黄,翘起磨损破了的一角。
他不敢多回忆,可是他只能回忆,他能回忆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沈海见景重怿失神的空档,一拳头砸过去,景重怿防不胜防,头轻轻地偏了偏,脸侧便瞬间青乌一片。
沈海拳头生疼,眼前这小子浑身是瘦骨头,像砸在钢板上,当事人好像没什么感觉,他的手腕却疼得遏制不住的轻颤。
“你想找雍沉?”
沈海感觉自己的血流进眼里,把眼白都染红了,“你就去望中蹲着吧!他身边就有安衡镇恶霸天天跟着,木哲,打架怪物!你想死跟他玩去吧,操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