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走运了。”
刚闲下来的刘彻就听到宫令这样一句话,他心中已然明了,却依然虚心求问,“小人交了什么好运呢?”
宫令微眯着眼睛促狭地看着他,“你啊,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愚笨,不管怎么样,你以后富贵了,可别忘了我今日啊。”
宫令姓胡,他在这秦宫里不是个大人物,但能混到这个位置上却是个心细眼毒的。
刘彻见他如此情态,自己也懒得装腔作势了,以诚相待才是交往之道。宫令虽非大贵之人,但自己现在也不过是个奴仆。
这也算是自己高攀了?刘彻有些自嘲的想。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和胡宫令混熟了,刘彻在郑夫人宫里也是混的越发如鱼得水。
不过刘彻也并非全无烦恼,这烦恼皆在一人,那就是公子扶苏。
虽说刘彻在扶苏这儿露了脸,也因祸得福去服侍公子了,但也仅止于此。
扶苏虽然觉得他是个有趣的人,但贵人身边从不缺乐子。
论体贴,刘彻这个从前当皇帝哪里会伺候什么人,不被嫌弃就不错了,故而他在一众服侍扶苏的人中,优势并不明显。
但人的好处虽不能四角齐全,十全九美也是好,刘彻出头的机会很快就来了。
扶苏就快四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该学诗了。
人大抵是环境的产物,就像那些男女奴仆生来贫苦,饱受冷眼,所以事必躬亲,体贴周到和察言观色都是他们刻进骨子里的本领。
那么像刘彻这样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一个从小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呢。
其实也不必多谈这些不同,只谈诗,就是他通而他们不识。
一日,扶苏下学,房中,刘彻和另一人在身边伺候。
扶苏嘴里反反复复念叨着诗句,应当是在背诵。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山有桥松,隰有……有……”扶苏似是忘了,所以一时卡住了 ,另一位奴仆也是摸不着头脑。
这时,刘彻开口说:“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听见刘彻的话,扶苏眼睛一亮,“对,就是这样。”
小扶苏高兴了,他看向刘彻,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你怎么知道的?”
刘彻并不想说太多,只答:“昨日公子吟诵,小人听见记下了。”
“呀!”扶苏惊呼一声,“你的记性可真好,不像我,现在也没记住呢。”
小扶苏说着说着有些失落,刘彻看出来了,抱着哄孩子的心理,他温言道:“非也,小人远不如公子。”
扶苏不信,“你是怕我,我到现在只是会读,你可是听两遍就背下来了呢。”
刘彻却是摇头,语气依然温和,“这只是小人幸运记性好一些罢了,很多人都能做到,臣也只是堪堪记下却不通晓其义。”
这话当是安慰到了小扶苏,只见他煞有其事的点头,“是啊。”之后就不再纠结自己不如刘彻的事了。
虽然孩子是哄消停了,但继续老老实实背书却是不能了。
小扶苏当下只是又看了一会儿就抬手指着那个同刘彻一起侍奉的奴仆说:“你下去吧,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
之后扶苏又转头对刘彻说:“你留下吧。”
那人离开前看了一眼刘彻,似是心有不甘,但最终还是离开了。
刘彻则继续侍奉在扶苏左右,他预感这孩子应该又是起了什么玩心。
果然,只等一会儿,小扶苏拍拍桌案招呼刘彻,“你不是不知道这诗的意思吗,我来教你好不好呀。”
“小人不敢。”
扶苏有点不高兴,“什么啊,你是觉得我教不会你吗。”
矜持过了,刘彻不会拒绝第二次,他恭敬地谢恩,就靠近扶苏,跪坐在他身边,听小扶苏给他讲这些他早已烂熟于心的东西。
但别说,小孩子童音童趣,稚嫩的声音讲解着诗,却还比刘彻童年记忆中那些老夫子讲的有趣的多。
扶苏从头说呢,“这个扶苏是树,嗯……我的名字就是这里来的。”
小孩子言语跳跃,也不拘着循序渐进,而是东指一块西讲一块,这会儿,他兴致勃勃地又给刘彻说上子都和子充了。
“这个子都和子充是两个人,他们都是美男子。”
说着,小扶苏托着腮思考了一会儿,似乎要给刘彻形容这美男子到底有多美。
刘彻也不打扰他,只是看着他,目光还有一丝微妙的慈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