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刘据早早就来到了卫子夫的寝宫。他手持药汤跪坐在母亲床前,俨然一副要做文帝第二的样子。
他既亲自来了,卫子夫也不会下他的面子,到底把那碗苦的倒胃的药喝净了。
见母亲肯喝药,刘据也很欣慰,“今后儿子日日都来。”
听了句贴心话,卫子夫却没有很开心。
她将站在一旁的倚华招来身边,并对刘据说:“待会儿你离开,也把她带走吧。”
“太后!”
倚华“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刘据也明白母亲知道了自己层曾倚华问话的事儿,忙低头认错:“儿子错了,还请母后息怒。”
“你们不必如此。”卫子夫语气平静,“我也没有生气。”
“只是想我春秋渐高,也该为身边的人打算,倚华是我心爱的孩子,母后想由你来给她安排一个好去处。”
她把手覆盖在儿子的手上,像是嘱托,也像是考验。
可这话实在是不怎么吉利,刘据听后便蹙额沉思,倚华更是眼角微微泛红,似有泪痕。
这二人是一个不欲带人走,一个本就想留。可卫子夫不是在与他们商量,根本不容拒绝。
母亲的态度如此决然,且又不是什么大事,刘据不欲惹人不快,终是答应了,只可怜倚华对卫子夫是万分不舍,哭着退出了居室。
她走后,内里只剩下母子二人,刘据想了想,试探问:“倚华走了,那母亲可想好让谁来接替她的位置了吗?”
卫子夫为皇后时,倚华是她身边的女御长,等到先帝一“死”,倚华便跟着主人水涨船高。
加之太后入主长乐后就一直生病,也没有精力打理许多事,故而这段时间以来,倚华内外两手抓,是无名的“长乐少府”。
长乐少府与皇后詹事一样,多用宦官和士人担任,之前担任皇后詹事一职的是卫少儿的丈夫陈掌,但现在陈掌病重,无法承担职责,自然也不能继续侍奉成为太后的卫子夫。
刘据一直想命自己的人补上这个缺,但见母亲病着也就没提,直到现在才顺势说了出来。
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卫子夫对此早有打算,也已经确定了人选。
当刘据清晰地听见“游遂”这两个字时,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游遂,那个神棍?”
卫子夫肯定地点了点头。
刘据不太情愿,“这个人罪责还没有查证清楚,若不是舅父生前保他,他本该关在狱中。”
“况且……”他怪道:“当时拿他是母后首肯的,怎么现在却要重用?”
卫子夫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不同意可以直说,不用这样拐弯抹角的。”
这话刘据可不敢应,“长乐宫属母后管辖,该用谁您决断即可,不必问过儿子。”
“呵。”卫子夫嗤笑一声。
刘据汗颜,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离开了。
不过,也不知是否是刘据的反对被卫子夫放在了心上,游遂到底没有成为长乐少府,而是做了太仆。
其实也该如此,毕竟当娘的无论自己如何挤兑亲儿子,也不好让外人察觉。
旨意来的很快,次日便下了。
等游遂入长乐宫谢恩,卫子夫见到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人还好吗?”
没头没尾的,周围一众宫婢听不懂,只有游遂知道这说的是什么。
他颔首,回:“一切都好。”
卫子夫嘴唇微动,道:“明日午间,鸿台。你退下吧。”
“是。”
游遂想她行了一礼,等要离开时,卫子夫又吩咐了一句:“过几日,大主嫁孙女,要举行昏礼,你回去后记得卜算一个吉时良辰。”
什么意思?
游遂琢磨不太明白这话是字面意思还是另有深意,只能先行答应下来,“是,臣立刻就回去卜算。”
“去吧。”
他匆匆离去,一个时辰后就到家了。
身处未央的皇帝也知晓了这位新上任的长乐太仆与太后之间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