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的呼吸近乎停滞,身体因箭中蕴含的磅礴威压而无法动弹。
只是和那人睡了一觉,何至于连命都要丢掉?
紧要关头,她浑身升起金色的护体灵罩,闭眼默念瞬移至主峰灵泉殿的传送决,无比庆幸自己留下了逃生的后招。
精心呵护的小院肯定会毁得一片狼藉,阵灵今日寻衅之仇,改日定会十倍雪恨!
仇恨上脑的云止,念完了口诀,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原地未动。
那些杀意汹涌的灵箭,也滞在了空中。
时间仿佛被定住了。
耳边呼啸的狂风也没了踪迹。
半空中,先前衣袂翻飞怒气腾腾的阵灵,从头发丝到脚尖像被人定住一般,脸上不可置信又极度懊恼的表情瞬间定格,睫毛在凝结的空间中没有一丝颤动。
“清宁,不可伤她。”
话音刚落,无法动弹的云止用余光看到了及时赶来的昆澜。
那人一身红衣,左手负于背后,右手提着一串用油纸打包的物件,着陆时脚尖垫地,立在她的身前,两人相隔不到半尺。
依稀能闻到她发尾有几分宝相花的清香,以及,凡间食物未冷时的油烟之气。
昆澜伸出一根手指,在凝固的时空中轻点了一下,像是碰到了一小片无色之水,空中以指尖为圆心,漾起了几圈波纹。
空间恢复了流动,不过时间发生了逆转。
满天的灵箭飞快地向阵灵所在方位倒退,数量也一根根变少,阵灵的话语收于腹中,发怒的五官也抚平舒展,恢复成最初的面无表情。
射出的第一根灵箭从瓷坛中拔了出来,向后退去直至消失在阵灵的掌心,破碎的瓷片一块块自行复原,溢出的水、翻跳的鱼、挣扎的龟也一一返于瓷缸中。
云止接住的箭也消失不见。
昆澜拨退了时间,仿佛这场危机从未发生。
但目睹一切的云止,却有些后怕。
昆澜将手中的礼物递给了云止,云止还未回神,木然收下。
“给你买了些吃食。我离开片刻,与妹妹说一些话。”昆澜说完,身形闪现在万魔窟禁地。
“姐姐。”古阵灵乖巧打着招呼,拂去肩上并不存在的尘灰,完全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
阵灵的五官与昆澜有些相似,但气质更加甜美,眼睛更倔一些,带着不服输的硬气,双唇较常人有些惨白,一身洁白的长裙勾勒出她消瘦的身形。
昆澜看得心疼,说道:
“清宁,你越来越虚弱了,恐怕只有进入轮回,才能将你的神魂养好,此地我可以交由……”
话未说完就被卫清宁打断,她魂体化实,身体非常冰凉,闯入对方温热的怀里:
“我不想被抹去与姐姐有关的记忆,宁愿消散在世间,也不愿一世又一世忘记姐姐。”
昆澜安抚着妹妹,发现她的身体有些透明,将自己的灵气转为幽寒之气,温和渡入妹妹的掌中。
“不提此事了。禁地及周边很少有人踏足,你是如何得知我与云止间的事?”
昆澜将妹妹扶正,换了话题。
“无非是些嘴碎的男修,御剑经过时说了些污话,我扇肿了他们的嘴,舆情阁也施了鞭戒。但某一点说得不错,云止是成心勾引你。”
卫清宁最后一句说得义正言辞,昆澜听得直皱眉:
“不可妄言,云止即将成为我的道侣,宗门内的相关谣传,我会亲自处理。”
听到“即将”两个字,卫青宁眼神一转,埋下了头,说了声嗯,强压心中的窃喜。
“不要滋事,尤其不能针对云止。”昆澜郑重交待。
“好吧,不知为何我有些累,可能要沉睡一段时日,姐姐可要多多想我。”
卫清宁随即打着哈欠,迈入阵眼,化成一团白色流光,消失在阵石之中。
昆澜离开万魔窟地界,拿出刚写好的结契文书,小心翼翼向云止的庭院走去。
明明身为一宗之主,气魄胆量不输世间任何一人,但在面对云止时,往往没有太多底气。
大概是剥除了欲网,爱得极其有限,以至于很有可能让云止失望。
在昆澜谈话期间,云止正检查瓷缸内的宠物是否受伤或应激,见它们无事,撒下了一些饲料,又顺便施法清扫了一遍庭中的落叶与尘灰。
所有杂事干完,云止坐在屋檐下的藤条摇椅上,回味刚才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大乘期修士的表现吗?停住一方天地,摆弄时间,无视时空法则。哪怕她被灵箭所伤甚至射死,昆澜也可以回溯时间,在危险发生之际将她救回。
甚至可以决定哪些人可以留下当场的记忆,哪些人必须遗忘。
云止并没有因为昆澜出手相救而感动,阵灵身为昆澜的亲人,昆澜尚且可以毫不纠结地抹去她的记忆。
万一哪天自己与昆澜走得太近,又做下了昆澜不愿见到的事,她是否会如同今日这般霸道,让人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一部分记忆。
寒意涌上心头,昆澜从印象中真情的告白者队列中移出,变成了危险的接近者。
昆澜慢慢走来的脚步声,听起来也那么沉重且威胁感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