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十的目光无一秒不在覃响的身上,看他因自己这个问句出现的能想象到,或是想象不到的表情变化。
爱意的眼神,就算是覃响不在正面看,用余光,不算是余光,就是睫毛不经意地一瞥,也能看到玖十眼睛中的爱意。
自己每一分、每一毫的面部流畅,完整,但在他的眼里却像是个有无数裂缝的,誓要将每一条缝隙看到干净的目光,要好久好久、竣工了才能移开。可那缝隙本就是玖十胡编乱造出来的,好久好久的时间,也只能由他定个期限,就在覃响扭头看向自己的时候吧。
心里有答案的覃响转头是不会慢的,可他问的是顾络尤,自己便不能看玖十,没有明确的规定说说到谁就必须要看谁,只是覃响的习惯。
他不想把自己对于顾络尤的感受说给其他人听,这本也是其他人不该听的。
如果要探讨一个人如何如何,必须要当着他的面,现在顾络尤不在,玖十在,覃响的笑意混合着轻声说:“不知道呐,你怎么会问顾络尤?”
此刻他的任何举动都像是在食物的表面撒上的一层芝麻,看着提香,实际上吃起来没味儿,但是必须有地观赏。
“我见过你和朋友相处时的模样,明白了,你并没有想和顾络尤接触。”玖十和覃响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有多少,还真没有多少,正因为他觉得今天的话少了,才会格外期待明天。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明天也会比今天更加的幸福,玖十日日总结今天,日日期待明天。
“我为何会想和他接触?”覃响转过头,“正如我们现在,相遇就已经足够美好了。”他看的是玖十,话有他的一半,也有不在这里的顾络尤一半。
玖十听了覃响很多年的话,不用特意去问、着重去想,便知道他是这般的想法,那是一场虚无的灵魂契合,现下来一场实在地交流,自己是不怯场的,毕竟是自己提出来的,就看覃响肯不肯赏脸了。
“我和你的相遇,也会令你觉得美好吗?”
“如果挑人的话,那就不是美好了。”
“你现在觉得我们的相遇美好,那如果有一天,我对你很坏、让你遭受到了很大得痛苦,你还会觉得……我们的相遇美好吗?”
听完他话的身体,在前后微微地晃动,无风自起、无恼自愁,覃响跟随着身体的节奏,唱了一首慢悠悠地摇篮曲。
“哥似乎总是会为了未来的事情烦现在的恼,如果哥有一天伤害到了我,我会报复回去,我不是让人百倍偿还的性子,却也不会吃亏,至于那时,我会不会否认我们相遇得美好,我不知道。我遇到的人,不会让我有此经历和感悟。”
“倒是哥,”覃响的身体停止了微微地摇晃,说出的话跟风刮过来一阵儿小刺似的,“好像哥是从未来穿越到现在的人一样,不然,怎么光在我的面前,对我很坏。”
玖十没有说话,是的,是没有说话而不是没有反驳,尽管面前的少年说着的不是自己的初心,比起自己地解释,他更想聆听覃响的想法,这是他与覃响相处的本意。
想多听一听现在覃响对于一些事情的回答,好好地爱着未来的覃响。
玖十眼中的情绪是正正好对着自己的,不是因为自己在他的眼前、眼睛里,倒像是自己不在他眼前的效果,能将本就是实体化的一个人,翻过去一页又一页还有余。
他既然想听,覃响便说,认真能有几余?没有,覃响不会在完成一次对话后,还有认真的剩余,在对话之间当然要用完。
他扫扫了落在裤子上的花瓣,没有将花扫动,只是做个样子,以行动和话语双重表达。
“如果哥没有见过我未来的模样,便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就是在诅咒我了。我睡眠甚好,你说如果我以后失眠了,我喜欢热闹的氛围,你说如果有一天我去往冷清的环境下生活,我想平安,你说如果你对我很坏,让我遭受到了莫大得痛苦,你总说与我喜欢的相反的话,怎么不祝我平安喜乐?”
因为,玖十知道,他不会平安喜乐的,他怎么会开心?他是在痛苦啊,而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不失眠,自己让他在那五年里面没有睡过一次好觉,他听睡前故事睡不着觉,自己还是给他讲,他怎么不说呢?他怎么不说,我不喜欢安静、只有我一个人的环境,他怎么不说,他想要的只有平安,他为什么什么不都说,是说了也没用吗?
覃响望着面色无常,鼻涕却流下来的玖十、手摩擦着裤子,擦了一裤子汗的玖十,他浑然没有察觉到,覃响转头,故意逗他,“哥总不能是为了我难过吧?我这么有魅力的吗!”
玖十笑了笑,感觉什么东西流到了唇上,手背一碰,发现是鼻涕,从口袋里面掏出丝巾,擦去后温柔一笑、一说:“抱歉,失态了。”
“没关系。”覃响自信地点头,“看来我的魅力确实是大,让哥笑了出来。”他的自信和重点不是在于他的魅力,而是人儿的微笑,让人一见自己就哭算什么本事啊,让人一见自己就笑,才是覃响的心之所向,他大大方方地耍着自己得帅,只有这个样子的覃响,才会让人笑出来。
玖十跟着他笑,只是因为眼前的人儿是覃响,他说什么,都能笑出来,他替自己缓解了情绪,自己也会为他排忧解难。
“等童泰禾宫的事情结束后,我告诉你我来自哪里。”
“那我就再好奇一段时间吧。”
花园里面的路灯不是统一的颜色,排列有序的黄白没有交叉在一个人的身上,反而是平行地落到了一个人儿的身上,一黄一白,像是两个不同时代的人坐在了一起,是覃响看到的现在,也是玖十所明了的过去。
一冷一柔,风过来,钻开了小孔,让两个人偷偷地瞧着对方的颜色,又不直白地说明。
“顾络尤。”覃响轻声地唤了一声,顾络尤不在这里,但也有人顶着陌生的名字,接着熟悉的话,顾络尤这个名字,对玖十来说太熟悉了,而从覃响口中说出的顾络尤,是那么自然与平凡地接,“什么?”
“你和顾络尤很相似,有些时候,我觉得自己在跟他说话,可就在刚刚,我为我的想法道歉,你们只是不吃旁人做的饭、一样地认床、有时候语气雷同得相似而已。”
玖十的眼神,让覃响不怀疑,自己的呼吸声、心脏、脉搏地跳动,都被他记录在册,随时可问的数据,让覃响百般地不了解,没有人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也没有见过玖十看别人的样子,不确定这是自己的特殊性还是他对待人的样子。
却有一点了解,顾络尤不会这么看自己,若说依靠看自己的眼神判断,那就有点没有依据了,自己和顾络尤认识的时间不长,谁能说得准以后。
这是由自己感受到了,两个人不相似是自己说出来的,有自己一点戏份也是旁白,重头戏还是要看他们的性格。
玖十看似温柔得体、一副好好说话、好好笑容的模样,但在多数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会落寞,是一种看上去你陪伴不了的寂寞。
覃响看到过,在昨天晚上自己在睡梦中突然睁眼、晃了他未来得及变换表情的一眼。
纵使那时的当下还在睡梦中,在看到忧郁、眉间满是悲伤的爬虫的玖十,梦也醒了几分,也就是趁着那几分的间隙,玖十换上了笑容。
不想落入人前的情绪,覃响小心地维护,重新调整睡姿,在转身他看不见的位置上,用后脑勺偷偷地观察着他。
真的是,见不惯人儿悲伤的覃响,凌晨三点就起床做早饭了,哪怕你依旧在伤心,但你会看到,你不是孤身一人,人儿怎么会不开心呢?覃响想不明白,倒是能想明白顾络尤的性格,一副优雅的做派、爱逗人也爱开玩笑、鬼精鬼精的,与自己一同得见快乐,所以,他说面前的玖十不是顾络尤。
是不是,就看玖十怎么说。
“我是……”
“顾络尤。”
覃响轻叫了一声身边背靠着墙壁闭着眼睛的人儿,不大确定他是真晕还是装晕,试探了之后确定他是真晕或者是真睡,和装的、假的没有一点关系,不然的话,他不会不回应自己。
一则,他不是这种人,二则,想不出他不理自己的原因。
除了顾络尤,在黑暗的房间里面视力观测程度有限的环境下,他得见约莫十个八个还在继续晕着的陌生人。
覃响轻轻地动了一下身体,整个身体像是一个被塞满即将爆炸的球,有挤压到变形得难受、也有活血化瘀过头了散架般的无法自组,在认识到自己动与不动都难受的现状时,他依旧笑了个花开满园。
覃响调整好了呼吸,开始慢慢地活动身体,判断自己身体部位上受的都是什么程度的伤,自己伤得不轻,和自己对打的那些人伤得更重,不过没有危及到他们的生命,要和他们有着一样只想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的心,这才公平。
心里面有个判断后,伸出手,把顾络尤身边那碎掉的宝石碎沫沫、宝石碎片踢开、拨开,避免人儿受伤,也被人儿看在了眼里。
“小心伤到手。”
覃响听他的声音,知道他醒了,自己的眼睛有事,派遣嘴巴先回应他,“我有分寸的,倒是你,有分寸地装晕了,怎么还真晕了?”
“我知道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就不需要装晕了。”
覃响好人做到底,不看他醒来就不管他,继续挖掉他身边眼睛能看到的危险隐患,手掌心抓了一把碎掉的宝石,碎得很有见识,圆圆滚滚地不见一点被人残暴摧毁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心生怨念地开出很多小刺伤人,反倒是,“一个温柔的人的杰作。”
顾络尤在他的手下方伸出手,手指随意地屈起,只留下手掌心,自己的杰作,自然知道手摆成什么动作能将覃响手倾斜,掉落在自己手里的碎宝石接得安稳又完全。
“哗哗……”
覃响的目光是盯着碎宝石的,一颗又一颗像瀑布一样落到顾络尤的掌心内,堆积出了一个小山坡的形状,直到结束时抬头,才发现在小山坡上面坐了一个人,正看着自己。
“我脸上有花吗?”覃响问小山坡的人儿,小人儿说,“嗯,五颜六色的。”不是人儿上长了颜色,是颜色长了一个人儿,顾络尤的心里清楚,还是问了,“疼吗?”
“疼啊,但是爽快。”覃响坐到他的身边,和他一样的动作,背靠墙壁,依照他现在的身体是极其困难的动作,但被他做出来很轻松。
“我说你是笨蛋的话,会不会是忘恩负义?毕竟,你让他们丧失了一部分的行动能力,做了在接下来有利于我们的事情。”顾络尤伸个腰、长了长个子,身体舒畅了再说,“但我替你包扎了伤口,就不听你的谢谢了,只是,你得允许我对你说一句,笨蛋,装什么英雄。”
顾络尤不心虚敢直视覃响的眼睛,可真直视他眼睛的时候,微微皱起的眉头算是不解又无奈的意思,不管是想明白还是没有想明白,都得明了地一笑。笑出了冬天的呵气,都能堆雪人了,一个圆圆的脑袋,一个长长的身体,有鼻子有眼睛的,正好面前就有一位。
顾络尤怕自己的笑容太过放肆,让这位可爱的雪人融化了,憋住笑意,一秒、两秒、三秒后破功了,低下头,在昏暗的环境下,只露出了白色的笑容轮廓,引得人无限遐想,看不清楚,才会幻想他的笑容浓度。
覃响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开心?原本就有的笑容跟在他的笑容队伍后面当先锋军,自己还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他抬头又转过头来看自己,开口,“我在说你笨蛋欸!你笑什么?”
“我在允许你对我说话。”覃响解释了之后,也问他,“那你呢?你笑什么?”
“我第一次见,被说笨蛋还笑得这般灿烂的人。”
“因为你一开始没有拦我,我就知道,接下来你对我说的,只会是关心话。”覃响离开的时候,就在他的身边,想阻止怎么都有办法。
“我不拦你,是因为你现在的表情。”
“什么表情?”
“你在为这件事情笑着,就没有人能够替你哭,我也相信着你的能力和判断,即使我不拦你,你也会平安无事,我能做的到就是……”
顾络尤握住拳头,把碎宝石形成的小山坡上的人儿藏了起来,又或者说本就是他的本体,现下只是钻进他的身体里面沉睡了,只留下这么大的一个人儿,把左肩膀上的一座小山头摆出来给他看。
“我的肩上暂时有你的名字,还要辛苦你多多叨扰我了。”顾络尤没把自己当成覃响的靠山,连临时靠山都排不上号。
这并非因为两个人才刚刚认识了一个月,目前还陌生的缘故,只是简单的,路上的狂风暴雨、暴雪过家门,都不足以为一个已经经历过的人儿建起避风港,除非是天上下刀子。
所以,他用词是辛苦、叨扰,在什么位置上都没有自己的身影时,才不会说出一些冒犯、自以为是的话,更不会让人儿误会。
“我跟你说过,如果你选择留下来,我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我会为我说的话负责。”
“这也是我的想法,谢谢你帮我包扎伤口。”
“谢谢就免了,你的耳朵都已经听了笨蛋了,就别让嘴巴受累了。”
“我说了谢谢,也愿意听关心的笨蛋。”覃响感受到了他没有恶意的心,自然愿意费些力气地说说话,说话似乎不需要费力气,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能出口。但对于要为说出口的每一句话负责的人儿来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走路,不稳会摔倒,不得不用心。
“关心是有的,另眼相待也是有的,你的实力不错,如果再经过训练,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保镖,保护你想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