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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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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回头,认真反驳:“我长得不好看。”

袁朗失笑:“我不是说长相。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可那面相不一定让人看了欢喜。三多你不同,你给人的感觉很舒服,让人放松,想要亲近。”

许三多半信半疑地望着袁朗。

袁朗笑了,放柔了动作,轻轻摸摸许三多的头:“也许这就是你们佛家说的缘分?我见到你总觉得特别亲近,像自己的弟弟一样,所以忍不住想逗逗你。如果二人之间觉得生疏,反倒会礼数周全得很客气。”

许三多想了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不禁缓了脸色,在袁朗释放出的强烈善意前,心中也松活了几分。

袁朗笑着收回手,决定适可而止,今天不再惹许三多,遂转了话题:“今天你们为我兄弟做的超度仪式,是叫‘净土忏’吧?我听说还有什么‘地藏忏’、‘梁皇忏’?”

“嗯。超度的方式很多。有梁皇宝忏、水忏、大悲忏、药师忏、净土忏、地藏忏、金刚忏、八十八佛洪名宝忏、三时系念、水陆法会、蒙山施食、放焰口、打佛七……”说到自己了解的话题,许三多放松不少,如数家珍,“其科仪不外诵经、念佛、持咒、拜忏等。孝眷至诚为之,各有功德,但以念佛最为简易便利、殊胜有益,所以我们为两位过世的军官选了‘净土忏’。”

难得见许三多打开话匣子,袁朗不禁来了兴致:“念佛?就是你们常挂在嘴上的‘阿弥陀佛’?”

许三多点点头,眸色柔和:“阿弥陀佛成佛以前,是一位名叫‘世饶王’的君主,后来出家,在名为‘世自在王如来’的佛前皈依,号曰‘法藏’。他高才勇哲,精进修行,听‘世自在王如来’宣说了二百一十亿诸佛国土的各种清净庄严之相后,认真思索,发下四十八项大誓愿,誓愿修成功德圆满,创造西方净土,愿所有众生来世投生在他的国土,再不受种种苦难、不受种种恶因缘的缠缚,能在西方净土清净安稳地修行,早日证得无上菩提,然后再回到这个娑婆世界来帮助其他仍在苦难中的众生。”

“所以,‘净土忏’就是引导亡灵往生阿弥陀佛的国土?”

许三多点头。

袁朗沉吟片刻:“但你们佛教不是要求不杀生么?我们军人说不上杀人如麻,但也绝不是不沾血污,这样也能被阿弥陀佛的国土接受?”

“各类戒规针对的对象不同。”许三多微微一笑,“佛从来不对任何众生抱有偏见或憎恨之心,哪怕五逆十恶的重罪之人,只要一念悔改,佛也不会放弃他们。”

“是么。”袁朗看着许三多,端着凳子坐近了几分,说不上为什么,很喜欢他现在的表情,温暖得令人想要靠近,“即使是在战场上夺去无数人生命的也一样?”

“阿弥陀佛有四□□愿,愿愿度生。不但上善之人常念佛名可以往生净土,即使是罪大恶极之人,发心至诚忏悔并念佛,不论一念十念,佛亦必然摄受之。”许三多没再像刚才那样袁朗一接近就后退,只柔声继续道,“印光法师曾说,阿弥陀佛是‘四十八愿度众生,逆恶归心也来迎,非是混滥无拣择,怜彼是佛尚未成。’”

“怜彼是佛尚未成……”袁朗缓缓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而想起许三多那日至诚为死去的白兔念佛超度,“这就是所谓的‘如来眼中,一切众生皆有佛性’么?”

“众生一念开悟,即是佛;佛一念迷,即是众生。”许三多很高兴袁朗能和自己对谈,以前也碰到过不少来庙子里拜佛的香客,但他们只是将佛作为鬼神文化的一种,也不管哪尊佛叫什么,全都胡乱拜一通,只想求求平安、许许愿望,并没心思真正了解佛教文化。

以前遇见许三多,虽然保护动物时挺身而出的样子足够坚毅,但大多时候,他在袁朗面前是怯怯的,有些害羞,袁朗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般神采飞扬,不知为何,自己也有些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不禁向许三多又靠近了几分:“你说的阿弥陀佛四□□愿,是哪四十八项誓愿呢?”

“这四十八项大愿,都记录在《无量寿经》中。”许三多说到兴头上,全然没注意到再度缩短的距离,“阿弥陀佛第一大愿,是国无恶道愿,‘设我得佛,国有地狱、饿鬼、畜生者,不取正觉’,意即保证在西方净土出生的,都会转世到善道,不入恶道,如果不能达成这项誓愿,绝不成佛,然而如今阿弥陀佛已经成佛,也就是说,此项誓愿已经达成……”

即使说到兴头上,许三多的声音也很轻,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柔细嗓音,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心绪变得平和。袁朗眼含笑意注视着许三多,忽然发现自从军以来,自己似乎很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悠然宁静的时光。许三多这个人,越接触便越令人想亲近。这是他本身的吸引力,还是因为信仰佛法所产生的气场?……袁朗不知道,但无可否认的,他蛮喜欢许三多这个人,在乱世中,能让煞气大的军人一见就生亲近之心,很不容易。

“……第□□愿,设我得佛,十方众生,至心信乐,欲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唯除五逆,诽谤正法。”

“……第二十七大愿,设我得佛,国中天人,一切万物,严净光丽,形色殊特,穷微极妙,无能称量。其诸众生,乃至逮得天眼,有能明了,辨其名数者,不取正觉……”

许三多说着说着,忽然发觉右边肩膀有些沉,回头一看,竟是袁朗将头靠在自己肩膀上。许三多脸上一热,正想说什么,却发现袁朗闭着眼,呼吸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

许三多有些愣,怔怔地看着袁朗,却在他脸上瞧出了几分疲惫,想起今天清晨司机说袁朗还在办公府邸处理事务,似乎是通宵未眠,这么一想,便不忍叫醒他。于是就让袁朗这么靠着自己休息,许三多也闭上眼,在心中默念佛号,静心静意开始打坐,在禅定中休憩。

……

第二天清晨四点,袁朗醒来,才发现自己靠着许三多睡了一夜。许三多揉着有些僵硬的肩膀,腼腆地冲他笑笑:“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就没叫醒你。”

袁朗深深注视着许三多……常年纵横沙场,生死胜负都在朝夕之间,自己早形成了极为警觉的敏锐。在睡梦中,哪怕有一点异常响动也能立刻惊醒。然而袁朗自己都没料到,他竟会在许三多这个只见过三次面的人身旁沉沉睡去……

微敛了眸子,袁朗唇边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许三多,你真是个奇妙的家伙,你似乎比我以为的……更加令人安心。

“袁上校?”许三多疑惑地望着他。

沉默半晌,袁朗爬梳了把头发,忽而笑了:“抱歉,压了你一晚上。”

话一出口,袁朗才发现这说法带了歧义,似乎有些不妥,然而看看许三多,却是一脸坦然和纯真,只见他揉着肩膀不好意思道:“没关系,我想你也一定很辛苦,所以才累得睡着了。”

抱歉,压了你一晚上。没关系,我想你也一定很辛苦——这两句话连起来一想,怎么歧义得更严重了呢?袁朗终于忍不住大笑!笑了半天,抬头一看,许三多正茫然地望着自己,一脸单纯懵懂,显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歧义,袁朗不禁笑得更厉害了。

等到终于笑够了,袁朗直起身,摸摸许三多的头,长叹一声:“咳咳,抱歉。和你比起来,我果然已经是个龌龊的成年人了啊。”

“?”许三多不明所以地歪着脑袋望向袁朗。

看着许三多这模样,袁朗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揪了一把。果不其然,许三多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捂着脸跳开半米:“袁……袁上校?”

“抱歉抱歉,我是想……你这么可爱,要真是我弟弟该多好啊。”袁朗笑着为自己的行为下了注解,“知己难逢,更难遇到能让自己觉得亲近的人。三多,以后还能跟你聊天,请你为我讲讲佛法么?”

许三多怔了下,连忙双手合什道:“当然可以。您对佛法有兴趣是您自有慧根,我现在也还在学习阶段,如果袁上校不嫌弃,今后有空的时候,我们可以多交流,互相学习。”

“谢谢。”袁朗笑了笑,“再过几个小时就要开始‘净土忏’第二日的法事了吧?今天又要麻烦你们了。”

许三多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职责,请不用客气。”

袁朗想了想,忽然一把拉过许三多,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

“袁、袁上校?!”许三多惊得略为提高了音量。

“我又不会吃了你,有必要吓成这样么?”袁朗佯装委屈,很是无奈,似乎自己从来都不受小孩子欢迎,之前拜访舅父,小侄子也是看见他就哭,“我压了你一晚上,现在换你靠着我休息吧,养足精神,等会儿才好进行法会啊。”说着,抬腕看了下手表,“还有五个小时,你好好睡会儿吧。”

“我……”许三多被袁朗搂住,动弹不得。

“不用怕。”袁朗放柔了语调,醇厚的嗓音在许三多低语,“这是给好孩子的奖赏,睡一会儿吧。”

许三多靠在袁朗肩上,其实是紧张的,但不知为何,听了袁朗的话后,困意却渐渐涌了上来,也不知什么时候便闭上了眼,沉入梦乡。

听着怀里的孩子浅浅绵长的呼吸,袁朗唇角不禁浮现温柔的笑意——

当军人辛苦么?是的,不仅辛苦,甚至随时可能丢了性命。但为了我们所坚持的理想,以及……守护千千万万像你这样的孩子的笑容,我们仍会作战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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