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春日阳光透过老梧桐的新叶投下斑驳明亮的影。长椅上,袁朗懒懒倚着,微眯了眼仰头休憩,一束淡淡阳光落在他微敞的领口中,给麦色锁骨镀上一层浅金。
许三多站在门廊下,这样惬意的场景让他有些恍惚,仿佛袁朗不曾去过争战之地,仿佛他们不曾许久未见……这一瞬间,看来犹如现世安好,仿佛袁朗就在这里,早已和他走过大半辈子悠长光阴,亲如家人。
“——三多。”袁朗忽然出声,将思绪飘忽的许三多吓了一跳。许三多定下心神,却见袁朗笑意冉冉,冲他伸出手:“来。”
许三多莫名有些别扭和不好意思,慢吞吞地走到袁朗跟前,看着男人带笑的眉眼和敞开的领口,不知怎的就想起昨晚袁朗将舌头伸进他嘴里的梦,脸上不禁微微红了。
“怎么?”袁朗眼中满是笑意,将领口扯得更松,冲许三多暧昧道,“哥哥几日没回来,在你眼中就变得这么有魅力了?”
“说什么不正经的呢!”许三多脸上更红,啐了一口,转身要走,却被袁朗一把拽住手、跌落在他怀里。
“来来来,这么久没见,让哥哥好好抱抱。”袁朗拖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调子,用好似玩笑的语气说着暧昧边缘的话,将许三多搂紧了压在怀里,奔波数月未刮的胡渣擦过少年稚嫩的脸颊。
“袁朗哥哥!”许三多脸颊涨得通红,被袁朗胡渣蹭过的地方痒痒的又有些痛,缩着脖子要从袁朗怀里挣出来。
“三多。”袁朗忽然收紧手臂,在他耳边低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许三多怔住,那背后传来的温暖透着让人安心的热度,不自觉间竟停止了挣扎,就这么乖乖缩在袁朗怀里。
二人都安静了下来,在树梢掠过的微风里,在叶间跳跃的阳光中,暖而令人悄然心动的暧昧不断滋长,两人一时都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亦不想打破这样的温柔氛围。
“——少爷,表小姐来了!”
忽听管家声音远远传来,许三多一下回神,立马从袁朗怀里挣开站起身来。袁朗则似是有些遗憾,懒懒起身抬眼看去,便见一道靓丽身影从枝叶掩映的走廊那端跑过来——
“表哥!”清脆明亮的声音,那是个娇俏却眉眼间略带英气的妙龄少女,看来不过刚满二十,穿着一身时下最流行的欧式骑马装,乌黑的长发高高束成马尾,随着跑动轻快地摇摆,晃成一道耀眼的风景。
“听说你从欧洲留学回来了,如何,没被洋人欺负吧?”袁朗笑着打趣。
“我们段家是会让洋鬼子欺负的么?”少女哼了声,很自然地吊住袁朗手臂,娇憨天成,“表哥,这位是?”
“这位是云沙寺的许小居士,许三多。这些日子我不在,母亲多受他照顾了。”袁朗转向许三多介绍道,“三多,这是我四舅的女儿,表妹段芩。”
“段小姐。”许三多老老实实打了招呼。
“你好。”段芩向许三多点了个头,明亮的大眼睛不客气地上下打量许三多,“之前就听我爹说姑妈认识了一位很不错的小居士,原来就是他啊。”
大约是段芩打量许三多时把身体重量全靠在了袁朗身上,许三多目光不自觉的就盯在了二人挽着的手臂上。袁朗注意到许三多的视线,便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臂,向段芩打趣道:“自己站直了,都大姑娘了,怎么站没站相。”
段芩娇憨地撇撇嘴,不依道:“哼,小时候表哥你最疼我的。不过几年没见就这么生疏了?”
许三多默然无言,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看着兄妹二人斗嘴,想到自己一个外人也插不上话,不禁生出几许失落和尴尬。
“三多。”袁朗忽然叫他,许三多抬头,却见袁朗早已走到了自己身边。他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许三多的头,“抱歉,母亲让你作陪,定是耽误你在寺里的事儿了。作为感谢,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便示意许三多跟上他,绕开段芩往外走。
许三多心里有些惊讶,却又浮上几许轻松,连忙跟上袁朗。
“表哥!”段芩嗔怪地叫住袁朗,“后天我生日,已经给姑妈发了请束,你和姑妈要一起来哦!”
袁朗笑着略一点头,在许三多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他跟上自己。
暖暖的掌心在背后一贴便分开,却赋予了几分解除尴尬的安心,许三多低下头,快步跟上袁朗。
……
从袁家道别出来,袁朗驾车送许三多回云沙寺。不知什么原因,二人未像以前那样沿路闲聊,却一时无言,气氛便也染上几分微妙的味道。
“你……你的表妹长得可真漂亮呐。”
许三多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二人都愣了下,许三多回过神来自己说了什么更是涨红了脸。
袁朗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瞟了许三多一眼,打趣道:“看来我们小三多也长大了,知道姑娘漂不漂亮了。”
许三多被他说得脸上更红,别过头去看窗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一句话,直后悔得想咬掉舌头。
“其实吧……”袁朗余光看着许三多,仿佛看明了他的心思般悠悠开口,“再漂亮也就是我表妹,从小看着她挂着鼻涕的模样长大,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是否漂亮我倒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表兄妹亲上加亲不也挺常见的么。”许三多硬邦邦地又憋出一句,不知怎的,今天就想跟袁朗对着说。
唇角笑意更深,袁朗将车靠边停在树荫下,侧身靠近许三多:“三多的意思是……希望我和小表妹亲上加亲?”
“不是!”许三多直觉大声反驳了一句,却又自己愣住,霎时脸上更红,“……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是……”
“是什么啊?”袁朗有趣地凑得更近,挑眉道,“莫非三多是在……吃醋?”
许三多只愣了下便瞬间炸红了脸,耳根都红了个透,猛地一把推开袁朗:“我……我要下车!”
“诶,干嘛反应那么大呢。”袁朗一把揽住许三多的肩,看似阻止他下车,却是暗中将其拥在怀里,嘴上却打趣道,“我是说啊,莫非是怕哥哥我偏心,只疼妹妹不疼弟弟所以吃醋。难不成三多还有别的意思我没领悟到?”
“当……当然不是!”许三多连忙顺着袁朗给的台阶下,但似乎想来想去也还是没对,不管接哪一头,自己都是在吃醋,可……弟弟怕哥哥偏爱表妹,这个说法……似乎……似乎也想不到别的解释?
袁朗也不逼他,却显然因为许三多今天的反应而心情颇佳,将许三多送至云沙寺离开时唇角都还噙着笑。许三多站在寺门前目送袁朗离开,却是心中理不出个头绪来,想到那娇俏表妹挽着袁朗的模样,又是莫名有些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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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数日,快到观音菩萨诞辰,云沙寺内忙里忙外,进香之人络绎不绝,许三多跑在殿前殿外帮忙,倒也一时顾不上思量袁朗和那小表妹之事。成才却借着这几日自个儿清闲,跑到云沙寺来黏着许三多混吃混喝。
“成才!这是人家拿来供给菩萨案前的水果,不能随便拿的。”许三多从殿外进来,看见成才从果盆里偷拿了个苹果,连忙上前劝阻。
“嘁,不吃就不吃,大不了回家让柳妈给我买几篮新鲜的。”成才嘟囔着放下,无聊地以手托腮,望着许三多将水果重新放上菩萨案前,忽道,“你在不舒服个什么劲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