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去等车坐车了。”他接过钱装好了,把儿子孔祖玺放到地上站着,交给了他媳妇张海领着,就出门了。
县食品公司隔壁就是县汽车站,他进了汽车站,买了张兰原到乌铁市的车票,等一辆长途公共汽车进来,正好是走乌铁去的。
去乌铁市的车到站了,他下车,又奔去河间他们乡的汽车站,搭上一辆小型的公共汽车,直达他们村上的车。
到了村上已经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步行了两里多路,就到了他们老家里。
路上走着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不知是什么原因,他一时说不清楚,总感觉路上遇见认识不认识的村邻上的人们,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
“爹不见了,找遍了全村,打听了所有的亲戚们,都说没有见过。”他哥哥孔耀育看他一进门,一见面,就阴沉着脸,劈头盖脑的对他说道。
家里来了几个亲房,坐着他上面的四伯父,他堂屋里八叔父,他前头园子里九叔父,他当老师的十叔父,还有他大个子三哥等人。也都一脸的阴沉,扬头眼看着别处,也不吱声。
“赶紧连夜去找人,先到河湾里找找看。”他四伯父面无表情的对他和他哥们说道。
他草草吃了点馍馍,喝了几口水,就出门到黄河岸边去寻找。他心中悲愤交加,在河畔的石砾沙滩上,从嘴子车上面的河巷,徘徊到龙滩村的双水车,由下面徜徉到古渡口,就是不见任何的踪影。找到了夜幕降临,两岸灯火点点,只看见黄河水涛涛奔涌,他此刻的心情就像这河水在呜呜哽咽,却看不到父亲那高大而悲凉的身影。
回到家中已是小半夜了,没有心情脱衣,他哥催他睡觉,他和衣就睡在了父亲住着的北面耳房的土炕上,炕上依稀像有父亲身体的余温,希望父亲能够在梦中找到父亲的影子。
第二天,惊动了在省城金州博物馆工作的小叔父,也来了,回到了老家。是亲房兄弟打电话告诉的,来找自己一同长大,痛自己爱自己的“六哥”来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虽然他们亲房们“家丑不可外扬”,但他父亲失足坠河的消息像炸开了锅一样,在全庄子,甚至于全村传播开来。
“儿子媳妇子不好,把老汉给逼着跳河了。”“先前就跳过一次河,被人发现的早给捞上来了。”“老汉想找个老伴,他们儿女们不管,媳妇子还骂公公‘倒楚’哩”,“老汉这辈子孽障啊,他家的儿子媳妇子都太坏了。”村邻上的人们,男男女女,站在街头巷尾,家门口上,院子里,指指点点,悄悄议论纷纷,说法莫衷一是,成了地方上最大的新闻。
他小叔父坐着单位上的小车来了,先不追究责任和原由,最要紧的是要找到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小叔父指挥,他们兵分找,一路由他小叔父坐车,在车能到的地方沿河往下游找,一路由他和他十三叔父,他自告奋勇参加,坐上村上雇来的一个排子(又叫羊皮筏子),载着他们三人,在河面上漂流着,顺河而下两岸寻找。
他坐着排子,在黄河河面上浪起浪落,在波涛中出没,他心里确实害怕极了,但为了要找到父亲,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漂上一段路,就让排子手划着停靠到河岸边,在河滩上的大石背后面,能藏住人的地方去寻找一圈,找不见,就坐着排子,继续往下漂,不断的往下找。
他们的排子快要漂流到了乌金峡口,前面就是叫做“仙人愁”的“大浪石”,一个巨石挡在河心中,聚起来的黄河水高涨着,河面的水顿时向前就断裂了,像“壶口”瀑布一样直跌下去。如果排子漂流下去,就会船翻般毁,排子上的人会落水溺亡的。连排子手也最害怕这样的河段,不用他们提醒,就赶紧把排子找到河边,停靠在岸边,背起排子过了这个险段。
他和他十三叔父在南岸的河滩寻找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找不到他父亲的影子。
过了“大浪石”,排子手把排子放进河里,他们三个坐着继续在黄河河面上漂流,马上就进入了一个大峡谷里,两岸青石山峰,越往前,越陡峭,像刀切得一样,不时遮挡得阳光,忽明忽暗。还好,峡里的河水虽深不可测,暗流涌动,但河面却比较平缓了些,排子基本上漂流的平稳。
排子手左划划,右划划,河不流速极快,前面豁然开朗,就漂出了乌金峡。
坐排子漂上一阵,停告到河岸边找一段,到了乌铁市一个河边的县境内时,天已黑了,他们三个人在河岸边的村庄里吃了点自带的馍馍,借宿在一个同宗姓孔的本家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