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长一会儿，格林维希堡所有士兵的物资都领取完毕后（除了阿诺和辛达这两位还倔着没去拿），爱丽丝才带着耶尔去了驻地内的营房，准备见一见自己这久违的弟弟，看看他究竟真是如自己所见脱胎换骨了，还是学着他们的大姐姐达莲娜，只是装给她看的。

到了地方，阿诺和辛达果然早已等在了那里。

见到爱丽丝来，阿诺一直垂着的眼终于抬了起来，这是他今天以来第一次直视爱丽丝，两个人目光相接时，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东西。

“看起来你变了很多。”爱丽丝率先开口道，她带着耶尔越过站在营房里的两人，自如地走到上首的破木椅上坐下，然后才重新抬起眼看向他们，“我的感觉没错吧，阿诺弟弟？”

阿诺麻木的脸上忍不住抽动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不管过了多久，爱丽丝这副装腔作势的样子都让他受不了，更别提她每次都要故意喊出来恶心人的腻歪称呼。

“……在这种地方每天摸爬滚打的人，不会是领主大人的弟弟。”他压住心里的那股恶心劲儿和久违的被激起来的火气，重归漠然地道。

闻言，爱丽丝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这个以前一点就着的跋扈弟弟现在居然能忍住了，看来还真是变了。

“你说这样的话，我可真是伤心，”她再接再厉地试探道，想看看阿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才发作，“难道就因为我把你送到这里来接受磨炼，你记恨姐姐我了么？”

阿诺本人倒还没什么反应，但他边上的辛达先忍不住了，他偷偷抬起头来瞪了一眼爱丽丝，心想她害得他家少爷沦落至此，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现在还好意思假惺惺地说这种话。

他这点小动作自以为做的隐蔽，但暗精灵多敏感啊，他瞬间就察觉了这家伙的大胆不敬。

耶尔脸色一阴，包括爱丽丝在内的其余三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见一道影子“噌”地一下闪身到了辛达背后，不知何时出鞘的雪牙虎匕首紧贴着对方颈侧的皮肤压了下去。

“耶尔！”

“辛达！”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分别叫住了自己的人。

耶尔下压匕首的手顿住，但并没有立刻收起雪牙虎匕首，而是用冷得能掉冰碴子的声音警告道：“再敢对爱丽丝大人不敬，我就把你这双管不好的眼珠子剜下来。”

“耶尔，回来。”

爱丽丝又叫了他一声，暗精灵这才在她的示意下收手走回她身边，但面具下那双异色瞳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对面的主仆俩，似乎只要他们胆敢有一点异动，他就要立即扑出去杀人。

辛达吓了一跳，没想到半年多不见，爱丽丝身边现在多了个这么凶神恶煞的东西。虽说他心中依旧不忿，但在自家主人同样投来了警告的眼神中，辛达只得悻悻地低下头去，不敢乱看了。

“领主大人不必说这种话，也别再让你的人故作威吓了，你今天来有什么目的，不如直说吧。”阿诺管好了自己鲁莽的忠仆，重新抬眼看向爱丽丝道。

爱丽丝不动声色地看着阿诺，眼底掠过一丝打量。

看样子他的确变了。

爱丽丝因阿诺现在的冷静而感到意外，不过相较之前，这样的他倒是更好沟通一些。

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点戏谑：“好吧，既然阿诺弟弟不想叙旧，那我们就开门见山——我来这里，是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阿诺蹙起眉，很不能理解她现在的这幅做派，因而开口时难免泄出了几分压抑多时的火气：“想知道我的想法？我还能有什么想法？难道你想听我痛哭流涕地忏悔当初不该和你作对？还是来听我给你说在这里过的苦日子，好以此满足你心里的得意？好，我可以说——种地、挨饿、被打，我该做的全都做了。这样你可以满意了吗？你把我送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他的一连串反问藏着无法忽视的尖锐与倔强，爱丽丝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昔日桀骜不驯的兄弟，如今像是一把被摔碎了的刀，失去了锋芒却依旧残留着生锈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