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的第二盘菜端上来时,门口突兀地走进个人。
灰色长风衣裹着不算修长的身形,略显臃肿;头上戴着顶黑帽子,蒙了半张脸;挽叠上去的袖口露出银质手环,其下,手中推着个巨无霸体积的粉红行李箱。
“这么晚了还接客呢?”男人把墨镜摘了,又将行李箱推到空当处,回头看了眼桌上的人。
“儿…儿子?!”
老板端菜的手一抖二抖抖三抖,要把一盘菜都颠漏前,许桑无奈起身,动作轻快地接了这盘菜落桌。
恢复常态,老板忙哈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说完,他往旁边走了两步,边笑边咋呼:“儿子,你不是说最迟明天才回来嘛!”
“这不给你个惊喜。”男人脱了外套,环视一圈后,弯身敲了敲桌子,看着易承:“介意我坐这儿吗?”
“坐。”易承说完,朝许桑靠拢了些。
“爸,这就是炒的新菜?”李承宇抽出双筷子,满怀期许地看着桌上的两个菜。
“嗯,才炒好。”老板另外端了两碗花生米放桌上,也跟着坐下了,“你们都尝尝?”
李承宇捞了个瓷勺,先用筷子尖品汤汁味,再转到主料,尝完,评点:
“爸,味道可以,但火候欠了点,应该是颠勺没颠好;卖相也不行,洋葱条融了没色调,摆盘也差点儿…不过总体还行,做成招牌菜,不至于损了招牌。”
易承轻挑眉梢,偏了些视线看向他。
这就是那位,老板口中“没有一米八,长得黢黑,脸像芋头”的儿子。
“这…哪有儿子一回家就逮着老子批斗的!”老板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接受得很坦然,见许桑和易承都停了筷子,连忙说道:“别介意啊,我儿子是这方面的专家。”
说完,还傲气地扬头,“他觉得在外面创业没意思,就想回来把咱们炒馆发扬光大、做大做强,往高端走!多有抱负啊,哈哈哈……”
易承微倾酒杯,抓到关键词,“高端?”
“对,高端。”李承宇转而看向易承,“听着跟南城很不搭是不是?”
易承手指轻顿:“嗯。”
“我开始也想过这个问题。”李承宇搬着板凳掉头,颇有兴致地把手机捞出来,翻了几翻后丢到桌子上,说:“只是,近两年,越发明显能感觉到政策在倾斜。具体的我就不讲了,但这点红利,我想吃下来。之前,我靠创业项目赚了钱,就往家里购置些厨具,积少成多……估计翻修几个月,来年翻春就能开起来!”
易承想起上次进里屋时,见到的与外部布局截然不同的器具,瞬间恍然。
等他的分享欲消耗殆尽,易承说道:“加个联系方式吧?”
“好啊。”李承宇把二维码调出来,“以后店里翻新了,你们来,第一顿免费!”
“好。”易承将好友申请发出后,一边喝完剩下半瓶酒,一边扫着墙上贴着的菜品栏,忽地有了些想法。
从牛逼炒馆出来,易承步伐都轻快了不少。搭上许桑的肩,轻笑:“我好像,找到新的出路了。”
“嗯?”耳畔簌簌染起气息,许桑微偏头,“水果店的事?”
“对。”易承解释道:“方才,李哥说的,提醒到我了。”
“嗯。”许桑垂眸,看着人,跟着一笑,“世界大了,问题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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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周四的课全被清空,要么考试用,要么复习自用——老师除了守班,就是监考,闲得都能睡十几二十觉了。
坐在第一排第一位,许桑将彩印答题卡取出一张,而后把剩下的向后递。
借此动作空隙,他向对角线尾端的人看去,轻轻勾唇。
按照年级排名来算,易承刚好卡在35位,坐在一考场靠后门的最后一位。
他伸手接过前排传过来的唯一一张卷子,翻转检查好,凭肌肉记忆写名字时,有感应般,抬头看了一眼首位的人。
视线将将相触,他轻挑眉,唇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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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完,答题卡收上去的瞬间,整栋教室地震了般,全是跺脚发癫的声音。
“这是人能做的题吗?从头难到尾,我笔头咬断了都咬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我这是花25块,去买了两天的不痛快?”
“我听说,这次参考的,有两万五还是三万人,我都不敢想,到时候成绩下来了,我能不能读利索我的排名,呜呜呜…”
从教室外把书搬回抽屉,整体收拾干净卫生后,教室里死了一半。要么仰头叹息,要么埋头痛哭。
反正,徐富从教室前走到教室尾,没见到几个是正常姿势的。
“都成霜打的茄子了?”徐富背着手蹬上讲台,“一场考试而已,都振作起来。这次考完,好好查漏补缺,还有下次。慢慢来,不着急。”
“还不着急!我急得眉毛都要烧没了,你们还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