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壮用刀头去戳开他手中碍眼的热锅勺,油腻腻的。
“诶哟!”游诚把锅勺赶紧丢了。
朱壮也将刀收好,他逼上前,“这车厢里装着什么?”
“这你们不能动!”游南枝抬起头,张开手,挡在车门前。
朱壮那如同猪肘般粗壮的手臂一挥,游南枝又倒回母亲的怀抱里。
他大开木门,里面层层叠叠的小报一览无余。
朱壮难以压抑兴奋的眼神,拽起游南枝。
“如此多的禁止发行的小报,制报之人你还想逃!”
“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小报啊?我不过是想为自己家饭店做做宣传,这也禁止吗?”
朱壮的手下拿着一叠“小报”过来,给他看。
哗哗随手一翻,都是海夸诚味饭店的词藻。半句“女鬼”之事都未沾。
他不信邪!返回去把车厢上的纸张都翻一遍。无一例外。
“你不是从文芳斋出来的么!”
“是呀,找他们帮忙印刷的,花了不少银子呢。”
朱壮气得直瞪眼吹气,拿手指游南枝逼问。
游南枝怕刀、怕剑指着自己,就是不怕手指。她排拍开他的手指,“你凶什么凶啊?在官府当差很了不起吗!这么欺负老百姓!”
来来往往的行人小贩围观,她假抹眼泪躲进母亲的怀里。
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嘘声渐大,直戳他脊梁骨。朱壮无法承受,终是走了。
游南枝趁人群未散,给他们发饭店的宣传报。
“凭此报入店,可享九折!”游诚看着女儿忙碌的身影,“自作主张”。
帮忙发宣传的南枝妈妈,诚味饭店的唯一老板,不满地拍打他。
“你干嘛……这是女儿的一翻心意。”
“九折?八折!”
“老板说了,凭此报入店消费可打八折!”游诚举起老板的手中的宣传报,过路人一哄而上。
日落如同一个灿烂的橘子,诚味饭店趁热打铁,这天晚上忙得不可开交,游南枝在店内端盘子,旋转奔跑一个时辰,才清闲些。
她坐在柜台后面,听着母亲啪啪地打算盘,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
“印了一车的纸,那得多少钱啊?妈给报销。”
游南枝拍脑门,支起身子,“不花钱!”
“妈!我出去一趟!”
她出门,在街上飞奔,好像一只羚羊。
“我来晚啦!”
“你!”周老板叉腰,手指戳她脑门,“你要我关门大吉啊!”
“你们把我的小报当成什么,当成炮仗炸药啊,在判官的脑门上点,人家不追着打才怪!好啦!现在巢被炸啦!”
“你不是说,内容越劲爆越好吗?现在全城最爆的衙事就是“洪淑贞”鬼魂杀人一事。”
“那你看看全城的小报!哪家敢议判官不是!没有!那就证明这钱没法挣啊!”
“可是,你当初创报,为的不就是让天下不公之事公之于众么?洪淑贞的不公,以您的格局得登啊!”
“哎惹惹……你们怎么都真这么有格局?不缺钱?”
“不缺。”李君最先回应,斩钉截铁。
周老板哑口无言,转移火力向游南枝,“你呢?”
“我还行。”
再转活力给蝶娘,“你呢 ?”
“我够花。”
“啊……”周老板扶额,颤颤巍巍地找凳子坐下。
“印了多少?”
“车里都是。”
“不能再卖了啊,害人害己。看今天的架势,明天开封有人敢卖这小报,铁定遭殃。”
“我们不卖,免费送。行么?”游南枝弱弱地试探。
周老板一把火上来,“今天你送的还少吗!包果子都用小报包!”
游南枝挑眉,心想:这都让你发现了。
他摆摆手,“别烦我!”
“别给人抓了啊!”周老板对着他们的背影叮嘱,“省得连累我。”
纸飞机划破天际,盏盏灯笼溶金,在暖暖的长街降落。
纸飞机之下的人们抬头四处张望,怎么也望不到在屋顶上扔飞机的游南枝、蝶娘和折纸的李君。
陈厚还在带队走街窜巷地收缴禁发小报、告诫看报之人,不可再看有妖言鬼语的小报。一架纸飞机摇摇晃晃撞上他的后脑勺,他捡起,看清后很艰难才止住笑。
“不准捡!不准看!”他叫的大声,手上不做任何制止的动作,自己却先捡起来。那身影像捡到银子那么开心。市民唯恐失了小便宜,也争先恐后地弯腰捡纸飞机。
越禁越叛逆,市民纷纷捡起纸飞机,看过的人再看一次,没看过的人怕再没得看,看得更加起劲。
一夜之间,识字的男女都看过这份小报,不识字的都听说这份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