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宫。
婢女摇着扇子,把冰散发的冷气送到惠妃身边。
又见一个宫女快步走到她身边,附耳说了几句。惠妃摆手,让其余的人退下,独留这一个宫女。
这个宫女接过扇子,慢慢摇,听候惠妃的命令。
“镜自台的人什么时候行动?”惠妃问。
“最晚不过明天。”
惠妃静默一瞬。提笔在纸条上书写:去人留物。她将字条卷好装到中空的簪子里。
“今夜前送到。赏你了。”
宫女跪谢,退下。
冰块消融,冷气袅袅。
“加冰加冰!”游南枝靠在香饮子摊,以手掌为扇,扇动送风给自己。
等候中,她看到一行镜自台的人正迎面走来,他们眼神中有目的地,不似寻常的巡查纠视。
“三婶,我回头再来!给我留一碗!”
游南枝的探子神经已经警觉,她追上大跨步的那一行人。
他们进丰京府,请洪正。游南枝瞧见,内心激动难以平复。
围观群众纷纷探头看又是哪位官员做出犯法之事。
众人看清是洪正,群人疑惑,但又不敢直言。游南枝看到,他们脸上都写满对洪正被“请”去镜自台的震惊,以及震惊下对洪正的信任。
人群中,有一位是顾夫人。她眼中有一道复杂的亮光在跳动。
游南枝与她见过面,在林宅,听她讲了洪正曾在她家借住求学过一段时间。但山匪劫持一事后,两人再无见面。她一定是位极为心善的女子,才会为对洪正这位短暂的人生过客露出担忧的深情。
顾夫人失神,被路人碰撞。南枝扶了她一把。
“小心。”游南枝提醒她。
顾夫人眼神恍惚,对上游南枝的脸,很快又聚神,她道谢,又说:
“你是小君带回来林宅的女娘。素娘老和我念叨你。”她认出游南枝。
游南枝内心尖叫,面上假笑,准备开逃。
“那位便是你之前要寻的洪正?”顾夫人问。
“是。”游南枝听着这话,有种道不清的怪。
顾夫人点头,失魂落魄。游南枝瞧了,忍不住劝慰:
“他不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人。”
顾夫人张口,却没有声音,遂离去。
正当游南枝准备离开时,有人大笑,路过她。是那位癫狂读书人,曾状告邻人白日震床,撼落他家壁土。
他高高束起发,脑门光洁,腿上勒着绑带条,渗着深深浅浅的血渍。游南枝跟了上去,与他并肩行。
“有何喜事?大才子?”
“唉呀~又成功状告一个扰我考取功名的小人,身心舒畅啊!”
游南枝极力忍住自己想要上翻的眼睛,这人一个月告十余人不止,路过的狗喘几声都能被他拎着来官府。游南枝已经没有兴趣探报他的事迹。
“又见德不配位的人即将下台,心中更是快意!”
游南枝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到镜自台的一行人已经变成小点,在摇晃。竟然跟她乐在一件事上。
“洪生?”
“是!他那虚学浪子,怎么能平步青云,担任如此大官。果不其然,这下被请去镜自台了吧!”
“哦?有多虚?与你比如何?”
“与我比,其甚远!简直望尘莫及。”他眼神轻蔑,竖起十指左右摆。
“具体说说?”
大才子斜眼看她:“你想耽误我光阴,浪费我考取功名的时间。”
游南枝觉得她在发癫,但还是好声好气地套他的话:“哪有?闷头读书辛苦,想请你喝碗香饮子消消暑。”
刚好路过三婶的香饮子摊,游南枝把自己预留的那碗让给他。
“既然你如此盛情,那我就……”大才子接过碗。
“具体说说?”游南枝在他即将入口的那一秒,又把香饮子给连碗夺回来。大才子把嘴撅得更长管似的还是吸不到,眼神才从碗里跳到游南枝脸上。
他没好气地说:“我跟他曾是同窗!在青花镇罗家求学过。他常被教书先生夸赞课业,但我知道他的课业都请人代笔,就连日常的考试,他都收买他人作弊。当时,我都耻于与他交往。不曾想有一日,我听闻他升迁入京为官,这怎么可能!一定有人被他收买,徇私舞弊。”
“他很有钱吗?这么能收买。”
“他哪里有钱,是他相好有钱。”大才子伸手拿过香饮子,“嘿!说起这个,我还觉得他不要脸的,当时绝口不提自己有相好,还在罗家幼女的及茾礼上挑拨少女,让人家给他簪花。”
“那你如何知道他有相好?”
“我跟他住一屋,他总能收到他相好的包裹,香香的,散发着女相好的气息。”
“洪正一直长这样?没变过?”
“是啊,高高瘦瘦的。”
“脸呢?”
“脸肯定有啊。”
“有何变化?”游南枝眼神一下子亮了。
“一定变老了。”
“……”游南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诶,再来一碗。”
“售罄。没瞧见?”
大才子把脸贴近游南枝指的告示牌,“是哦。”
“你……”
“啊?”
“那彩旗上写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