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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凯厄斯独白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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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仔细研究了它的运作机制,最终决定我们都得掌握这门技术,在下定决心的第二天,他就找来一个对我们一无所知的人类,向所有人宣布我们将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学习“驾驶”。

我必须郑重申明的是,我会去学所谓的驾驶,不是因为被汽车光洁锃亮的流线型外表所吸引,更不是因为对可以凭借一个小小的脚踏随意切换速度而着迷。

我只是为了向阿罗证明,我能学这玩意,并且能比他和马库斯都学的更快更好。

果不其然,当他们还在装模作样地架着眼镜,脑袋挨着脑袋凑在一起,屏息凝神听那个人类讲解驾驶规则的时候,我已经开车上路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一开始把速度加到一百二十码以上!”我刚踩上踏板马库斯就叫起来,他挥舞着钢笔和课本说话的样子可真够滑稽。

“我想凯厄斯会注意安全的。”阿罗宽慰似地拍拍马库斯的肩膀,顺便把不小心沾上手指的汽油蹭到他肩膀上,我看也不看他们,将油门踩到底。

注意安全,为什么要注意安全?难不成他们还担心自己会因为车祸再死一次吗?

……

词典是我精心准备的结果。

早在很久之前——我不知道具体是多早,时间与废品没什么两样,总之大概就是在第一次见到凯伦之后,我就着手编写这本词典。

首先是希腊语,然后才是英语。

英语是来到埃及之后,我为了给她找些事做,深思熟虑后加上去的。假如她少和那个所谓的蒂亚说两句话,或许我还可以考虑让她放弃学习这门语言——我知道学习很难——可是她没有。

那么她就必须给我都学下去。

语言是一样好用的工具,更是一种归宿的象征,一想到她会使用希腊语——我的语言——与他人进行沟通与交流,我已干涸的血管里就像有火在烧。

这是一种象征,更是一种烙印,它甚至不必让我一遍遍向愚昧的世人重复说明,只要她一开口,这种语言流经她的嘴唇吐出来,任何人就都会明白,她属于我。

我不愿意自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年轻人形象,漫长的岁月赋予我无穷智慧,只是智慧的重量沉甸甸,在想到以上画面时我颤抖的手臂就会有点难以把笔拿起。

用力甩甩头,摒弃掉这些懦弱的情绪。不,我不应该期待,她的承诺就像空气里的灰尘,风一吹它们就会飘起,毫无感情地更换位置,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而更加可耻的是偏偏是你的心脏被这些飞舞的灰尘勾引起眩晕的颤动。

编写词典花费了大量时间,其实本可以买一本来,但我不愿意让她碰那些东西——别人做出的东西——我想她生活里的别人已经够多了不是吗,不需要更多,不可以更多。

我尽可能把每一个字写得工整,这不太容易,长期随意的书写方式使我的字体变得龙飞凤舞,而现在要把它们变回来,把飘逸悠扬的花体字变成呆板无趣的印刷体——这真的很无聊。

很多次我都认为自己进行不下去,撕碎的纸片飘满整个房间,这其中有的是即将大功告成,但在最后关头松懈了习惯,结果硬生生让整齐的画面里多出来一个歪斜的“y”或者是“g”;有的是编写到一半,手一抖写错一个英文单词,结果整张纸废掉;还有更多的,是点深一个墨点,或者少留一个空格——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尽管更让我不解的是,为什么都到了这种程度我还在坚持。

挑选内容无疑是第二大难关,一开始,我尽可能把所有我所知道的艰深晦涩的语法塞进去。

是的,全部塞进去。

很多次我都这样对自己说,凯伦必须多花时间,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到这上面,这样她的世界里才不会有别人,别的令人厌恶的没有意义的人。

但转而我又想到,她也许会看不懂,而如果在学习之初就遇到太多挫折,也许她就不想再继续下去。

不,她必须得继续下去,学不下去也要学,这是我给她的东西。

阴沉地看着铺满房间的废纸,揪下头发上粘附的纸屑,我的目光回转,盯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正在疯狂划线,将那些过于晦涩无聊的部分划去,换上浅显易懂的。

地上又多了一堆废纸,这个认知令人愤恨。

词典的最末尾是我附上的诗,从但丁到比特拉克,从雪莱到裴多菲·····我想她会喜欢的,不喜欢也没关系,只要我喜欢就行了。

她翻开看了,一页两页三页……并且看起来根本看不懂。

没关系。

冷漠地摩挲着手指,忽视她的苦恼,我就当你全都懂了吧。

我把这些诗节选出最好的部分抄到白纸上,再让凯伦抄写这些诗。她倒是很认真,就是写字姿势不怎么好,所以到底是谁教她这么歪着脑袋写字的?

站在她身后,我无数次忍住扳直她脖子的冲动。她的头也未免靠桌面太近,脸都要贴到桌子上去。好几次,我怀疑她是否睡着了,最好不要,她不会想知道那个结果。

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无聊,居然把一下午又一下午的时间,全部花到看一个习惯糟糕的女人写字上。

钢笔摩擦过纸页发出沙沙声,这种声音是多么繁冗嘈杂,一点也不干脆,既比不上犯人接受惩罚时的惨叫,也比不上敌人死去前不甘而落寞的哀嚎。

而现在听到这种声音我只觉得平静。

这是一种难得的静谧情绪,就像一只大手把心脏的皱褶全部拨开,抚平。有那么一会,记忆里那些鲜血和战歌离我远去了,常年紧绷的肌肉变得柔软而松弛,我试探性吹出一口气,让呼吸撩动她卷曲的发丝。

缓慢转身,放轻脚步,我坐到沙发上,随意转动着手指,戏弄那些泼洒在上面的光线。

皮质靠背细腻而柔软,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让背部靠着任何东西是什么时候。过去我总是习惯于挺直脊背,就像一棵挺拔的树,又或者是一柄锋利的剑。

从前这样做,是为了在军中树立威严。至于后来,后来是因为我不再能够享受这种轻盈的放松。这个世界太脆弱了,我的力量会把所有靠近我——不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东西都一一摧毁,这很荒谬,但这就是真实,这个世界无情施加在我身上的真实,它认为我应得的真实。

某些夜晚——极少一部分夜晚——我会把这些夜晚称之“错觉之夜”。

我会怀疑,怀疑这种真实的迷失是否是世界对我的惩罚。当然,我从不怀疑自己做错什么,但那是我的想法,上帝那个家伙怎么认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所赐死的每一个罪犯都是死有余辜,每一条生命在我手下的逝去都是它们的荣耀,或许有人把那称之为罪孽——我不在乎,也不会在乎。

柔软的沙发靠背把身体拖着往下陷,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在身体下沉的那一刻,我立刻警觉地弹跳而起,嘴唇抿紧,肌肉紧绷,指甲抓进扶手,马上进入戒备状态。

凯伦的钢笔停顿一下,她抓了抓脑袋,一只手托着下巴,似乎是某个词语将她难住。

看着她的小动作,我的警觉慢慢褪去,抓着扶手的指甲松开,身体向后靠去,尝试着陷入那片柔软。

窗外的太阳转了个角度,光线滑过膝盖上的布料,将我黑暗的影子拖长。我看清它们是如何拖着我的影子,朝凯伦所在的地方倾轧。毫无疑问,黑暗之所以为黑暗,是因为它们控制不住自己无所不能的毁灭,任何擅自靠近的生物都是在自取灭亡。

我冷漠而平静地端详一切,安静等待黑暗降临,毁灭的力量将她吞噬。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不堪一击,黑暗刚爬上她伏案耸起肩膀,就变成一条黏稠幽暗的长河顺着后背流下来。

没有奇迹。

我知道她会被淹没,因为她甚至不懂反抗。

感到非常无趣,我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明白近几个月以来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断怀疑,不断失望,不断索取,不断失去,或许我早就该明白诅咒的力量如此强大,它能迫使最英勇的战士为它屈服。

我连咒骂的力气都不再有,几千年的漫长时光沉重地压在眼皮上,有那么几秒钟,我不愿意睁眼,情愿所处的世界不过是一个梦,荒唐的梦。

“凯厄斯?”

一个声音,携带热度,穿透耳膜,在听觉神经上留下滚烫的痕迹。别烦我,我想这么说,但那个声音持续响起,带着诱惑人心的怯怯起伏,“凯厄斯?”

哦,好吧,如你所愿。我愤怒地睁开眼,然后怔住。

稀疏光线从她背后探出头,接着大着胆子散漫地分开。我眼睁睁看着那些所谓的罪孽被倾轧,一点一点褪色,消失,变成跃动在她发丝上的金色阳光。

世界开始有了重量,光的重量与风齐平,声的重量与色等同,它们一点一点汇聚到我手上,渗透进皮肤沉重地压上心脏。

我喘不过气,凯伦的影子跑过来,身后拖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我放低手,让她爬到掌心,一片普通的阴影,黑灰相间,平平无奇,我却愿意将它塞进眼瞳,用璀璨光芒交换无尽黑暗。

毁灭,我忘了没有毁灭,只有真实。

我忍不住想要凑近,想要拨乱她的头发,想要驱赶阳光,想要将她拖入我的黑暗里,与我同生,与我共老。

最终我停下这种阴暗的欲望,因为凯伦走过来,她把阳光甩到身后,“凯厄斯。”她叫我,声音很轻。我把所有想法眼里藏好,别开脸,她什么都不会看出来,这不是因为我演技高明,而是因为她的目光几乎从不放在我身上。

“我写完了。”凯伦的手带着那张多余的纸来到我手边,她的拇指压在纸面,其余四指垫在纸下。

锋利的阳光轻易穿透纸张的厚度,我能看清薄薄的纸页下她手指并拢的修长形状,看清手背微微隆起的圆润弧度。有那么一瞬间,在不为人知的纸下,我的指尖就要触碰到她的手。

然后她离开了。

阳光的温度还在苍白无力的纸上作威作福,它们有恃无恐炫耀着自己的特权。是的,尽管我很愤怒,但我不会撕碎它,就因为它曾被另一个人抚摸。

熟悉的烦躁重新夺回我的注意力。掀开纸,贪婪浏览着她细弱的笔迹,我与那些拥有细微差别的字母争夺她,想象她审视这些文字时的散漫的目光,想象她手指稍微用力握紧钢笔的力度,想象笔尖嵌入白纸不可捉摸的深度。

我的心像一个即将拍打到岸边的巨浪那样膨胀起来,晦暗的波涛重新在心脏里横行霸道。这很愚蠢,我回想起她伸向我的双手,回想起她修剪整齐的指甲和纤细修长的手指和圆润光滑的手背。

是的,尽管有那么多的想法在心脏里作祟,但我什么也不会说,我希望她自己去发现。

这很愚蠢,我不应该放任她离开,应该现在就把她撕碎,在这里,就在这里,让阳光沾满她的皮肤。

将抄写收回口袋,我握紧口袋里放着的汽车钥匙,告诫自己不要着急,她会属于我的,很快,因为她本来就是我的。

再次确认般抚摸了一遍车钥匙,我审视着大脑里计划的每一个环节,最终确定什么都没有被漏掉,一切完美无缺。

这个计划,这场旅行。

她会喜欢吗?

她必须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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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冒泡了探个头,顺便交代一下后面剧情一直有在写,就是内容含量实在太大需要细细斟酌,容我想想,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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