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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靖城是在一个阴翳的下午,乌云层层叠叠,显然酝酿着一场令人烦躁的大雨。
关晴坐在出租车里,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听到广播主持播报大雨蓝色预警,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下车后,司机帮忙从后备箱拿行李,像是算好了时间,雨点噼里啪啦摔下来,不出一分钟,地面染上一层没有缝隙的深色。
谢过司机,关晴进入航站楼,她本就预留了足够充裕的时间,如今下起雨,航班延误板上钉钉,步伐更是不紧不慢。
按部就班进入公务舱休息室,上二楼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手中的热可可源源不断散发热量,却无论如何也温不暖冰凉的手指。
耳边传来其他旅客小声讲电话、抱怨天气的声音,放眼望去,每个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些不悦,只有关晴,丝毫不介意枯坐着消磨时间,甚至好心情地撕开了零食袋。
大雨持续了将近两小时,终于威力开始减弱,忽然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截断了关晴的思绪,原来是身后的女生正在和男朋友通电话,说结婚戒指已经订好了,选了几克拉的钻石云云。
结婚戒指啊。
关晴下意识摸了摸食指,那里也曾有一枚戒指,戒圈大一些,没有硌出印子,但因为不可避免的光照而留下一条对比不明显的淡色。
想入了神,记忆回溯到离开晏家的前一天,也就是晏行知抽风,用链子锁她脚踝那天清晨。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锁链,锁头也并非次品。
锁环上挂了一枚戒指,宝石耀眼纹饰精致,内侧刻了他们二人的花体缩写,这才是真正的锁头,妄图锁住她一生。
看见那枚戒指的时候,她动摇了,不过几秒钟,她深知自己没有勇气用未来赌这一时的心动。
诚然,晏行知不会让她吃亏,可搭上一生作赌,赌他的爱意单纯又长久,赌他面临万难甘之如饴,何其疯狂的赌局,她完全没有理由下注。
生命和思想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
所以她选择撬开锁头,然而转脸看见钥匙时,她心底升起一股歉意。
朝夕相处一年,竟误会他是个违反人权搞人身监禁的变态真是抱歉了,谁让当时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惴惴不安呢。
希望他不要介意。
雨声渐渐弱了,大概半小时完全休止。
又过半小时天空放晴,在靖城上空闷了许久的乌云缓缓散去,旅客们按照提示开始排队登机。
登机后,关晴换上棉拖鞋,和空姐确定了飞机餐,便放平座椅躺下休息,毕竟坐了几个小时,精神疲惫得要命。
本想小憩片刻,哪知一闭上眼,和晏行知相处的片段放电影似的冒出来,翻来覆去几次,她按着眉心坐起来。
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放走马灯。
她扭头看窗外,刚好是飞机离地的瞬间,眼底闪过不舍,认命似的拿出手机,翻到列表最下方。
是符号备注:【##】
点进去,没有新消息。
是的,她没有删掉晏行知的联系方式,当然不是抱着以后还能联系的心态,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她有这个觉悟,只是碍于有来有往的交往方式,她先提结束,再先一步删除联系人,太不给他体面。
她不信晏行知忘了联系方式的事,不过无所谓,上次不欢而散,以他的性格不可能再主动找上来。
消息记录她全删了,剩下干净的屏幕昭示过去看似满满当当到头来一场空的一年,发了会儿呆,退出软件。
“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宽慰自己。
“关女士。”空姐温柔的声音响起,摆好飞机餐,关晴让她来一杯红酒。
飞机越来越高,地面越来越远。
与此同时,停车场中,一辆被雨淋湿的黑色轿车驶出车位,溅起的雨水打在车身错杂的伤痕上。
——2——
“晏总,李秘书提醒说明天早上八点半去工厂视察,我六点半来接您。”司机说着,准备拐进地库。
晏行知“嗯”了声,车头正拐弯,他又说:“走前院。”
司机没多嘴,开到前院的石板路前,下车绕到后排打开车门,站在原地目送晏行知离开。
实话说,他觉得自家老板心够狠,早早去机场等着,中途下去了一趟,顶着大雨回来,浑身湿漉漉的,远看像条无家可归的狗,等走近了,面无表情的样子,又像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也不知道见没见到关小姐,唉。
不过想来不重要,从机场离开,老板的情绪十分稳定,还去公司处理了一些紧要的事务,路上听他打电话的语气一如往常,但是……
司机注视着站在石板路中央,仰望二楼窗户的男人,不知怎的,明明是挺直了脊背,他此时却觉得他颓丧地弯了腰,果然还是有影响,表现出的游刃有余包含了强装的成分。
明明姓晏,怎么把自己搞的这么可怜。
晏行知没听到车子离开的声音,他能猜到司机的想法,近来亲近的下属顾忌他失恋,个个绷着神经,公司里,尤其秘书部,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惹他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