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那个雨夜,孙影佳自称要回医院去拿手机,于是一个人离开了家。
这个理由自然是假的,她的手机一直随身带着,就揣在她的裤子口袋里。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离开家,杜晨后脚就拿出手机,给陶医生去了一个电话。
杜晨的本意是好心,她怕孙影佳一个人再出了什么麻烦,但就是她这一个简单的举动,却帮二人圆了一个弥天大谎。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警察核实通话记录时,没有找到任何破绽。
孙影佳当然不是为了拿手机。
她的扣子掉了。
如果现在再回想,她只会觉得后怕,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有多大的勇气,为了胸前的一颗扣子,居然一个人返回了案发现场。
当时回到家才发现这个细节,许是在挣扎的时候被扯掉了,但莫名其妙的,她害怕这颗扣子会被警察发现,成为指控她的证据,她又害怕这颗扣子被凶手发现,成为报复她的线索。
于是她就抱着这样扭捏的心思,走出门去。
至于她是怎样热血上头,一个人走回了现场,又是怎样发现了尸体,怎样偶遇了陶池,怎样报了警,她都如实说了。
当段秋彤问她为什么要一个人返回现场的时候,她才终于慌了神,意识到自己犯了怎样一个致命的错误。
一个扣子怎么了?世界上有那么多同样的扣子,有那么多同样的衣服,一只扣子怎么就会查到她头上呢?
很幸运,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不理智。
陶池看出了端倪,于是开口答道:“她手机丢到医院里,要回来拿。”
“你怎么会知道?”段秋彤咄咄逼人。
“因为当时她给我打了个电话,用她朋友的手机,”陶医生不动声色地笑道,“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姓杜?”
“是我,”一旁的杜晨马上反应过来,尽管她不明白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还是接下了这个谎,“是我,她不是没手机,所以用我的打了个电话。”
“方便我们查一下通话记录吗?”
“当然。”陶池笑着配合。
做了简单的询问后,几人就被放走了。孙影佳被这个毫无破绽的谎言吓得心惊肉跳,事后询问杜晨为什么要打电话,对方说只是担心她。
“你跟陶医生说了什么?”
“你放心,之前的那些我没说,”她压低了声音,“我就说你一个人回医院去了,叫她帮忙接一下,那时候太晚了我怕出事。”
杜晨没有撒谎,但是她说不说也不重要了,因为几人从警察的审问中,基本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至少是官方口中的版本。
孙影佳在巷子里到底看到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敢再回想了,只是现在,她更关心陶池那天到底看到了什么。
可她不敢问,更不敢试探,于是三人就这样心照不宣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杜晨和孙影佳继续做好闺蜜,陶池继续做她们的好领导,其乐融融。
一直这样下去多好。
这两天的破事接二连三,让她总是想起过去的种种,难道是因为郑兴怀的死吗?
孙影佳是护士,病人活人死人也见过不少,所以她认尸那天,她自然能看出来男人脸上那块灼烧痕迹。
她认得出那个标记,那个跟当年一样的标记。
恐惧涌上心头,她闭上眼,靠着车玻璃,想要将这些东西都甩出去,把那些血腥的画面都从脑子里删除。
窗外传来小店门口的音乐声,她睁开眼,措不及防的看见了路边的巷子入口,猛然跟两年前的记忆发生了重叠。
她抖了一下,下意识吸了一口气。
“你还好吧?”陶池的声音钻入她的耳朵。
她的语气永远是冷静的,就像当年面不改色帮她扯谎的时候一样,平淡的仿佛在聊一句家常,不带任何情绪。
“没,没。”她摇了摇头,又靠回到车窗上,看着外面不断变换的风景。
“要不,下午给你请个假?”
二人离开警局后,陶池一如既往的开车带人,忽然想起自己是要回医院的,于是关心的问道:“你这个状态,上班容易出错。我送你回家吧,你歇半天。”
“谢谢领导关心。”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
“……你要是想哭就哭吧,憋着也不好受。”
“谢谢领导关心。”她重复道,“您之前也说了,见过好多死人,自然也见过死者家属。有时候,不是想哭就能哭出来的。”
陶池抿了抿嘴,自嘲似的干笑两声:“哈哈……我确实是不太会安慰人。”
“谢谢领导关心,上次你说过了。”孙影佳机械性的回复。
“那个,刚才,我和唐警官聊了两句。”陶池想试试转移话题会不会起到安慰效果,“就是两年前那个唐警官,你记得吗?”
“怎么了?”她忽然警惕起来。
“没有,就是聊到之前那个事情,两年前那个。”陶医生见人似乎恢复了精神,于是继续试探道,“那个案子,你还记得吗?”
孙影佳没说话,转头盯着她的脸,想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
“我们就是闲聊,她问我记不记得什么线索,”陶池一边说,一边打了转向灯,“听说那个凶手还没抓到。”
车驶进小区,熟练的拐到了一栋单元楼下。
“要是你有什么线索……”
“我不知道!”孙影佳忽然打断她的话,有些烦躁的解开了安全带,“当年警察不都问过了?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