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腹碰到冰凉的按键,指尖止不住颤抖,呼吸被空气收束,越来越紧。
不行。
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初雨被烫到般,果断收回手,冰凉的双手抱住双臂,她瘫坐在原地大口呼吸,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只是开个台灯,她都做不到。
这次不行,那就下次再试吧。
再给她一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再给她宽裕一些可供逃避的时间。
周三到周六。
初雨每天一顿方便面,另一顿随便吃点零食垫垫肚子。
并不是因为言迹买的速食不够,问题出在她没胃口,吃什么都一样,那不如就吃最方便的比较省事。
整天想着言迹什么时候清醒过来,就算没那么快彻底苏醒,那也该起来吃点东西吧。
从上周六到这周六,整整一周,再不吃点东西,身体要饿垮了。
她叫不醒言迹,即使能给他把吃的喂进嘴里,那也要他咀嚼后咽下才行。
越想越愁眉苦脸。
不是说饿了会自己找吃的吗?都一周了,他还不饿吗?
墙上钟表指针提醒时间。
到了她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播出的时候,她坐在沙发和茶几拼凑的狭窄空隙之间,背靠沙发边沿,不会碰到言迹。
她的右手拿起电视遥控器,左手捏紧连衣裙的裙摆布料,悄悄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遥控器前段亮起一点红色的指示灯,电视里传来声音和色彩。
她揉揉眼睛,慢慢适应电视的光线,渐渐跟着主持人和明星嘉宾的节奏,全身心被节目内容吸引。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迅速回头察看,恰好和翻身朝外侧躺的言迹对视上。
被子遮住言迹的鼻梁,他睡眼惺忪,单眼皮牵动睫毛轻眨,和她又惊又喜的眼神撞个满怀。
“哥哥!你醒啦?”初雨转身,和言迹面对面,她的双手扒住沙发边,乖巧可爱得惹人心疼。
言迹的声音有些睡久的沙哑:“嗯,太困就不小心睡着了。”
他扫一眼初雨身后的电视节目,有些晕眩感:“节目还没播完吗?几点了?”
初雨看钟表:“八点十五分。”
言迹记得问她想不想看电视的那会儿,时间快要到九点,这会儿怎么还倒退了几十分钟?
意识清醒过来,他掀开被子坐起。
电视节目里的嘉宾阵容,早已不是睡着前的面孔。
“我睡了一周?”言迹向初雨确认。
“嗯,我给王阿姨还有你的班主任请过假了,说你身体不舒服,这几天去不成。”
初雨拿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言迹,杯子里的水是她今天新换的,“哥哥喝水,润润嗓子。”
言迹接过水杯,初雨准备往厨房去:“你饿了先吃面包,我去帮你煮点吃的。”
她的手腕被言迹握住,重心轻扯她的身体坐进沙发。
和言迹之间的距离,只隔一层薄薄的被子。
“不着急,小鱼。”言迹松开手,墨黑双眸里跳跃着电视的光亮,看起来还是有些困倦,“先陪我说会儿话。”
初雨担忧:“你一周没吃东西了,肚子肯定很饿,我先帮你弄点吃的,有什么话不能等你填饱肚子再说?”
言迹扯起唇角,以开玩笑的口吻:“很重要,必须现在说。”
“让我听听,有多重要?”初雨被他勾起好奇心。
言迹见她妥协,语气多些柔软:“害怕吗?”
她没反应过来:“害怕什么?你说话怎么和我有的时候一样,没头没尾的。”
言迹几乎是脱口而出,根本没空仔细整理语言。
他听见她的反问,垂睫思考两三秒,重新抬眸说话:“我发病的时候,还有这几天,你害怕吗?有人来敲门闹事吗?你有没有做噩梦?有按时吃饭吗?身体哪里有不舒服吗?”
很重要的内容,每一句都关于初雨。
她的鼻尖泛酸。
言迹这么关心她,刚醒来就问一大堆和她相关的事情。
“不害怕。”
她忍着鼻酸,偏过头回答问题,不让言迹发现她眼里的泪光,“只要你在家里,我知道你陪着我,就不害怕,没有人来,我这几天没怎么做噩梦,都是一觉到天亮,按时……”
说到这儿,她有些心虚,一天只吃一顿方便面,另一顿靠零食充饥,算按时吃饭吗?
她含糊过去:“吃了,没有哪里不舒服,前几天还想试着打开台灯看书呢,我的手都碰到开关了,但是没勇气按下去,还是有些害怕。”
言迹弯唇,温声夸她:“做得很好,小鱼。”
她的身体僵硬一瞬,没想到会收获言迹的夸奖。
言迹细说她值得夸奖的点:“你帮我给王阿姨和老师请假,做的特别好,我睡着这几天,你没害怕,也是进步的证明,我们小鱼长大了,不是只会掉眼泪的小姑娘了,我知道你没按时吃饭,你说谎的时候会口吃,只要没饿到就行。”
他稍微停顿,继续话题:“尝试开灯这点,真的很厉害,你有这个想法,并且试着去做就很好了,凡事都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次没打开,我们就多尝试几次,哥哥相信你,肯定能一次做的比一次好,我们小鱼就是全世界最棒的女孩儿。”
初雨的肩膀微微耸动,指尖紧抓沙发,压抑哭声到极致。
“怎么好好的哭了?”言迹坐到沙发边,反思哪句话没说好,触及到她的泪点。
她吸吸鼻子,低着头不让言迹看见她哭泣:“没什么……我从小到大,没被夸过,小时候经常考第一也没被爸妈夸过,做错一点小事被骂好几天,听到你夸我这么多,我有些……意外。”
心里空缺已久的,渴望已久的东西,十几年来鲜少听到的夸奖,有朝一日竟然能听到这么多夸她的字词。
像干涸多年的土壤,猛然喝太多水分,却无法完全吸收。
很多溢出来的夸奖话语,变成了她往下砸落的泪珠。
言迹哄她:“没事儿,那我以后多多夸你,这样子再听到我夸你,就不会这么意外了。”
世界此前亏欠她的诸多,往后由他这个当哥哥的来慢慢弥补,直至完整。
初雨的哭腔沉闷,她起身躲进厨房:“我给你弄点吃的。”
她擦掉眼泪,给言迹煮碗清汤面,端给他:“小心烫,以前姐姐教过我做清汤面,除了方便面,我就只会做这个了。”
她连吃几天方便面,因为就她一个人,吃什么都一样。
言迹睡了一周,胃里空空如也,刚醒来不适合吃方便面那么油腻的东西,她就煮碗清淡的清汤面,加些酱油之类的简单调味品,不至于索然无味。
“有点多,我吃不完。”言迹凑近闻了闻,“好香。”
“那我再拿个碗,你给我分点,我帮你吃。”
“好。”
初雨拿来她平时用的白瓷小碗,放茶几上。
本以为言迹伸手要拿她的碗分面,但是言迹没碰碗,反而握住她的手,带到他眼前,借着电视的光源细细察看:“煮面没烫到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