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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凶神名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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挣到了还不算完,还魂这一关也不好过,若借来的尸身与自己相性不合,是没办法附身成功的,按摆渡人的说法,便是“哑尸”,全无用处。

总之,前路漫漫,这摆渡人,她且有得做,原本忒不济的酒量,也且有得长呢。

“十九。”

有人唤她。

楼小禾从掌心里缓缓抬起头,来的是“三十”——

望乡亭环黑水而建,拢共九九八十一座,每座有自己的亭牌,守亭的摆渡人都按亭牌数称呼,楼小禾被分配到的这座,是“望乡亭十九号”,大家便都喊她“十九”。

“七爷吩咐,你今日可提前放班,且回去歇着吧。”

三十站在亭外,就这么远远地朝她说话,一副随时抬脚要走的模样。

“这……不合适吧?”楼小禾迟疑道。

近日陆续有七八亭的摆渡人出缺,平日里本就应接不暇的摆渡岗顿时雪上加霜,加班已是常态,至于迟到早退什么的,是绝不允许的。

单数亭值的是日班,这会儿还不到酉时,距离放班至少还得一个时辰。

“不妨事,我来替你会儿。”三十说着,却依旧站得两丈远,并不近前来。

“可我今日尚未完成任务……”楼小禾见她整个人宛如惊弓之鸟,努力牵了牵嘴角,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和善可亲,缓声朝她商量道:“非得放班不可么……我还想再守守,行吗?七爷那边,我自去回话。”

谢必安应是心虚,一直有意躲她,根本见不着人影,这话楼小禾也就随口说来哄哄三十……因为这姑娘看上去似乎快碎了。

三十睁大眼睛,“也,也不是不行……”

她那随时准备开溜而飘浮不定的脚后跟此刻终于踩实了,“等等,任务?上头派任务了?我怎么没听说?”

……

瓜子壳跟天女散花似的,飞了满地。

“原来如此……”三十一脸肃然起敬,“也就是说,之前每日都至少有一位冥客,愿意借尸给你?哇,牛呀……怎么做到的?”

说着,目光落在楼小禾乌黑的两个眼圈上。

楼小禾谦虚一笑:“许是此亭风水颇佳,来的冥客以女子居多,姑娘们心善,胸襟也广,多性情中人,一旦聊得投缘,便把你当自己人,很乐于帮你一把。”

三十支着腿坐在对面,瓜子嗑得飞起,整个人状态相当松弛,她歪嘴谑笑一声:“是啊,不似男的,多半自恋又虚伪,拿腔作调,虚头巴脑。就说刚那位怀揣着少侠梦的公子哥,你明明一早就同他说明清楚,他也早想好要拒绝,却故意钓着你喝了大半日闲酒……他以为,喝高了砸烂几个酒碗,便算侠气了?笑死个人。可惜,最近恶狗村里的狗子不知中了什么邪,乖得很,都不怎么咬人了,不然高低不得把这厮屁股咬掉,也算出一口恶气。”

“……”也不知道她刚猫在哪里了,看来暗中观察已许久,气得不轻。

楼小禾给她剥了个桔子,点头笑道:“好在我运气不赖,像这样的冥客,其实难得遇一回。”

遇上了她也不犯怵就是,毕竟楼小禾犬奴出身,人情事理洞悉于心,再加上这些年用天眼觑也长了那么点见识,察言观色,投其所好,款曲周致……简直信手拈来,只要把人哄服帖了,还不是轻轻拿下。她这一套虽总在彭狗处碰壁,到了旁人那,可谓无往不利。

三十接过桔子吃起来,边嚼边道:“呵,拉倒吧,要真运气好,这都借了好几百次尸了,至于一个能用的都没有?”

楼小禾剥桔子的手一滞。

三十脸上的笑霎时间僵住,身上的松张感碎了一地,慌慌张张从凳子上滚下来,跪成一团,哆哆嗦嗦,脑门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啊啊啊啊啊啊啊完蛋了她该不会要我的命吧?!

她就这么惊恐万状地跪着,嘴里叼着瓣桔子,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楼小禾:“……”

是了,这些时日,楼小禾还发现一个事:她的同僚们,乃至于整个夜台的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十分古怪。

楼小禾无奈,上前想去扶,还没碰着衣料呢,眼前蓦地一花,回神时,三十早已鼠窜而去。

……大家似乎都怕极了她,仿佛她是什么吃鬼不吐渣的洪水猛兽。

“怎会如此?”

*

深夜。

楼小禾躺在床上,于虚空画下串符文,火光闪过,幽暗的书门洞开,心中刚冒出来个“彭”字,被她一把按下,重新默念了三个字,随手抽出册旧书来。

薄薄一本,不多时便读完了。

她将书本摊开,盖住脸,轻嗅着旧纸张的味道。

一入夜,她便忍不住去想那个人。

这些时日,楼小禾没少向人打听他的消息,可每回刚吐出个“彭”字,便总要被打断,并且收到神神秘秘的告诫:不可说,不可说,嘘……

在夜台,那个人的名字,是讳莫如深的禁语。

这倒也没什么奇怪的,算是大魔头的常规待遇吧。

楼小禾也曾想用天眼觑打探一番,可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念出他的名字,仿佛每念一次,都在诅咒他。

她怎么舍得咒他呢,疼他爱他还来不及。

其实,暂时没有彭狗的消息,也不要紧,左右在借尸还魂成功之前,她还要为重逢作许多准备,桩桩件件皆不易,心无旁骛才最好。

不过,他倒是常常在梦中现身,只是模样不大好,要么血肉模糊,要么开膛破肚,醒来时,冷汗总将枕衾湿透。

村犬吠,晚鸡啼,和夜风一起飘入房内——上榻前,楼小禾忘了关窗。

子时刚到,她拿开面上盖着的书,侧头看一眼莲花漏的刻箭:升得稍快了一丢丢。

这漏钟不大好使,不比彭狗屋里那个,又精又准,做工极细致,配了一整套木箭,她数过,共四十八支。听说是因为昼夜还有四季的水温和水流会有极细微的差异,彭狗亲自反复调试,根据二十四节气,白天黑夜各一支,更换使用,记时极准。

彭狗这人,优点其实不少:聪明,细致,耐心,纤悉不苟……天生炼器师的料。

虽然动不动就发疯,但天才嘛,性格多少有些缺陷,才不失人味,显得可亲可爱,若太完美了,反倒无趣。

楼小禾反手把书拍了回去,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心里惦记着可亲可爱的彭狗,脚下生风往外走——

时辰到了,出发喂狗。

……

每日子时前后,恶狗村里不见人,只见狗。

据说是因为这个时辰阴气太重,恶狗们彻底失控,不论戴没戴七星龙眼串,有一个是一个,全往死里咬,夜台为了冥客和勾魂使们的人身安全,会在每天的午夜时分,全面封村。

这倒是方便了楼小禾,鬼鬼祟祟来喂狗——左右她挨不着咬。

起初,无论楼小禾喂什么,狗子们都很团结,一整个油盐不进。

可她偏不信邪,换着花样喂个不停,直到有一天,有位冥客说想要吃饼,就那种,小时候,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的时候,娘亲给家里人做的那种饼,也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了,或许根本就没有名字。

楼小禾照着做了,发现原是用白面在大铁锅内烤熟的小饼,大概就她巴掌心那么大,吃起来没别的滋味,只有一股焦焦的面香。

但那位冥客吃得很香,甚至香哭了。

拿上剩下的半锅饼,楼小禾兴冲冲到了村里,丢出去的饼竟没一个掉地上的,狗嘴接得别提多欢实,她登时大喜。

三下五除二饼便喂完了,对上暗夜里无数双绿幽幽的眸子,楼小禾顿觉热血沸腾,三步两脚赶回去,连夜烙了几十锅,用哈欠乾坤袋套了,从村头走到村尾,彻底喂了个遍。

从此,她给饼取了个名字,就叫“打狗饼”。

“对妆台,忽然间打个喷嚏。想是有情哥思量我,寄个信儿。难道他思量我刚刚一次?自从别了你,日日泪珠垂。似我这等把你思量也,想你的喷嚏儿常似雨。”

从前,楼小禾只觉得这咒语肉麻得紧,颇为嫌弃,眼下却很爱念,每回念时,那人仿佛正站在她跟前,宽宽大大的手掌轻抚她发顶,唇角噙着笑,眸光戏谑,说:“想我了?”

楼小禾信步行于恶犬之间,手里不断地丢着打狗饼,口中喃喃自语:“那可不,想死你了。”

今夜皓月千里,藏在暗处的那双眼睛,将这幕看得分明。

“好你个喂狗贼!可叫我逮住你了!”

楼小禾被人扭着胳膊按倒在地时,倒并没有怎么慌乱,满心只觉得稀奇——

只听说过偷狗贼,却原来还有喂狗贼一说,此为一奇。

来夜台这么久了,这人算是头一个不怕自己的,此为二奇。

喂了这么些天,怎么着也该喂熟了,眼看着她被人欺负,这些臭狗竟没一只有反应的,此为三奇。

楼小禾胳膊好像断了,疼得呲牙咧嘴,却还有心思抻着脖子,可劲儿抬头,眼巴巴地去望天边的月亮。

太远了,怎么够也够不着,要是能自个儿掉下来,直接掉到她的怀里……那该多好。

*

三百二十八天前,夜台高层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这孩子投弱水时,刚满十八,我问过天机镜,她出生那年,凤麟洲确有一个孩子诞生,生母也确实姓楼,到这里,还没有什么问题。”

“那究竟有什么问题?”

“那个孩子……一出生便夭折了。”

“也就是说,她的身世和身份,全部成迷。”

“一个来路不明的游魂,弱水镇她不住,百年不破的结界她视若无物,连天机镜也照不出她面目……试问,这般一个怪物,若一朝堕为恶鬼,夜台是否真能承受得住?”

阒寂无声。

“可她既通过了七爷的考验,足见其心善志坚,应当不是恶鬼道之辈。”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犬族生性纯良,一点也不乏心善志坚之人,可你看看,那恶狗村里,不还是万头攒动?你难道就敢说,他们通通生来便是恶鬼一道?!”

“不要激动嘛,不要激动,友好商讨,友好……”

“今日,哭丧棒曾多次对楼小禾示警,这孩子十分危险,绝不可掉以轻心。”

“不错,我支持七爷,应当立即将楼小禾列为夜台头号重点关注对象。”

“好,那么,依谢七你看,这楼小禾,该如何管理方妥?”

“这姑娘生得一副和善面孔,又是犬奴出身,待人接物难免柔顺过了头,她这样的,在夜台少不了要受欺压,多少良善之辈就是这么被生生逼成了厉鬼。依我看,索性就把她宣扬成危险凶恶之徒,如此方能在夜台有好日子过,人只要顺心顺意,何愁守不住纯良心性?”

附和之声此起彼伏:“七爷高见……”

头把交椅上的人却眉头一拧,啧声道:“胡说!我们夜台最是民风淳朴,人心向善,怎么可能会有人欺负她一个小姑娘?!”

“掌座此话差矣,谁不知道,在我们夜台,连长出来的一棵草,心都是黑的!”

“就是就是……”

“对嘛对嘛……”

“行,行行行,那谢七你说,要怎么宣扬?”

“为免引起过度恐慌,彭侯野犬的结界,还有天机镜一事且先瞒下,只将弱水的文章大肆渲染便可。”

“咳咳,这也确实够大家伙结结实实恐慌一番了……”

“还有——”谢必安正色,眼神扫过在座诸人。

“七爷你别这个表情,我害怕……”

“诸位可听说过万回哥哥?”

“我知道他,原是一介凡人,其兄远戍边陲,万里音绝,其母以为殒身沙场,涕泪悲怆,望空遥祭。他坚信兄长尚在人间,把祭品全部装进行囊,背负而去,阔步如飞,日暮时分,便带着兄长的亲笔家书交给了母亲。一日不到的时间飞驰往回万里,堪称神迹,民间纷纷供奉他,灵验得很,即使所思所念之人远在万里之遥,只要虔心祭拜,定能平安回来,大家亲切地唤其万回哥哥,听说后来位列仙班,封了个欢喜神。”

“我听说的可不是这么回事,那万回背着祭物辞了家,跋涉万里,却听闻哥哥身死疆场的噩耗,甚至连尸骨也未曾找到,他悲痛欲绝,一去不回,惨死异乡后成了凶神吊客,所到之处,灾祸滔天,哀泣遍野……等等,七爷您问这个作甚?”

“早间颁布的禁令,夜台上下务必做到令行禁止,有关彭侯野犬的任何消息,只字不许传入楼小禾耳中。否则……”谢必安起身,将哭丧棒往肩头一甩,冷笑道:“这楼小禾,便是下一个凶神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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