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山门口,把守的修士脖子伸出二里地,一瞅是楼小禾,嚷嚷着:“老大送南瓜干来了!”
边嚷边往回跑。
楼小禾:“……”这嚷的,搞得她这个老大很不务正业的样子,好像天天就顾着晒南瓜干了。
虽然事实的确如此——
楼小禾起初是做过挣扎的:莫名其妙担了老大的名,她也想多少为一壶天出点力。
然而,每当她试图履行老大职责的时候——
“老大我扶你吧。”
“老大我背你吧。”
“老大我抱着你吧。”
“老大请上轿!”
“老大你嘴都裂了,赶紧喝点水。”
“老大你是不是想吐,来,吐这宝盆里,我给你接着。”
“老大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赶紧喝点水,坐下我给你扇扇凉。”
“老大你头发掉一路,我都给捡回来了,喏,让柳护法好生给你接回去吧。”
“老大你脸都青了,需不需要赶紧叫一下柳护法……啊啊啊啊!”
“柳护法!柳护法!柳护法在哪!速来救驾!老大晕倒啦!!!”
……于是,她逐渐认清现实,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只偶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怕这些事一看就不是老大该做的,比如给大家送自己亲手晒的南瓜干。
那修士话还没落地呢,一大帮人从山门里蜂拥而出,楼小禾仿佛看到一群狗子摇尾吐舌,撒着欢朝自己狂奔而来……不得不说,和她在夜台喂打狗饼那会儿的情景着实没什么太大区别。
楼小禾赶忙捂着嘴叽里咕噜念完那篇酸咒,将哈欠乾坤袋召唤出来。
开仓,放粮。
“这位小仙友,劳驾,去把他给拦下来。”楼小禾指向不远处撒丫子狂奔的那道身影,对冲着自己扑过来的花裙子小姑娘说道。
小姑娘眉开眼笑:“得令!”
说完,脚尖一旋,飞跑而去,背影翩翩,像只迎风招展的花蝴蝶。
*
夜台杀阮从谦时,柳含烟死过一次,虽很快就跟着大家伙一块飞升了,但这凌霄大摄一旦用来杀人,便会遭遇反噬,此蛊阴毒霸道至极,死去活来一遭,竟还是逃不过反噬之苦,每逢盛夏,凌霄花盛开的季节,便开始发作,一直延绵到深秋,须得一边拿药不停压着,一边封了灵力和真气,保持静养。
柳含烟虽在闭关,可每回楼小禾来了,她都要特特地出来见上楼小禾一面,然后郑重其事地给楼小禾请安,行的都是大礼,恭恭敬敬,就如同她曾经面对彭狗时那般。
楼小禾很不习惯。
但柳含烟压根不管。
楼小禾于是也只好随她,每回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自觉过去找她,省得她还得往外跑。
方才跑得贼欢的那小修士被拦下了,这会儿领着她来到柳含烟屋外,朝着紧闭的房门扬声道:“柳护法,老大前来看望您了。”
里头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很快,门被打开了。
楼小禾看清里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忙不迭地伸手,胡乱捂住旁边小修士的眼睛。
原来,方才那奇怪的声响,是水声。
柳含烟正在药池子里泡着,听见楼小禾来了,哗啦从水里出来,衣服也没穿,径直开门,行礼,问安,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楼小禾:“……”
不愧是彭狗的左膀右臂,这种我行我素丝毫不管旁人死活的松弛感如出一辙。
“小楼老大来了,怎么也不知会本护法一声。”身后传来沈涣的声音。
“……”那没人知会,你回回不都来得比谁都及时。
沈涣搁这装模作样,其实就是逮着楼小禾来的机会,凑过来见见柳含烟。
“把眼睛闭上。”
楼小禾飞快嘱咐旁边的小修士,一边手忙脚乱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来,好不容易给柳含烟披上了,正在系衣带呢,身后传来沈涣凉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楼小禾系衣带的手一抖,打了个死结。
……话说她到底在心虚什么,明明现在自己和柳含烟一样,都是女儿身。
她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连此刻心虚的感觉也莫名熟悉。
是了,上次和柳护法像这样不清不白时,也被彭狗撞了个正着来着。
楼小禾干笑两声:“瞧沈护法这话问的,我和柳护法可都是姑娘家家,能干什么?”
沈涣后槽牙快磨碎了:“那你他娘的脸红成猴子屁股。”
楼小禾:“……”
“你大爷的还咽口水。”
楼小禾:“……”
*
“头发怎么剪了。”柳含烟问。
楼小禾放下酒杯,“拿去当押金了。”
柳含烟蹙眉:“缺钱?”
楼小禾倒酒的动作一顿:坏了,这事该瞒下的,她而今怎么说也是一壶天的老大,怎么能缺钱呢,不是给一壶天丢人么。
眼看着柳含烟马上就要拿钱砸她,楼小禾面不改色道:“不缺,那老板癖好颇为猎奇,就喜欢收集女子的青丝,我本也嫌这一脑袋头发碍事,便给他了。”
柳含烟替她倒了杯酒,道:“嗯,便宜他了。”
“……”楼小禾顿了一下,迟疑道,“柳护法莫非也想要?那我……回头也给您送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