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世世,狗男人怎么偏就不肯放过她……
楼小禾如坠冰窟。
手上忽然一凉。
她怔然低头,就见手腕上忽然多出来一只白玉镯子,色泽清亮,温润如脂。
男人漫不经心般把玩她的手指,道:“白天的时候,你一直盯着人家的镯子看……”温晏秋粗糙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背,转了转那只玉手镯,“喜欢么?送你的。”
多么熟悉的套路,送礼归送礼,保不齐扭头就往你手里递刀子,让你取他狗命……
楼小禾心里堵得慌,却还是点头:“嗯,喜欢的。”
镯子真的很好看,狗男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
温晏秋继续揉捏她的掌心和指节,“散人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是非要逼她亲口承认,面对面摊牌的意思?
楼小禾咬紧牙关,不作声了。
温晏秋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又问道:“散人这双手,除了血债,应该也欠了不少情债吧。”
“?”这个她可没有,胡说!
“你的样子在梦中很模糊,可我记得你的声音,你的气味,还有你血的滋味……”温晏秋俯下身,整张脸埋进楼小禾的侧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微凉的鼻尖若即若离地蹭过,叹息般道,“很甜。”
楼小禾人麻了。
她想起那时,和温晏秋打完赌,浑身是血倒在对方怀里的时候,男人正在吮自己的血。
那彭侯呢,他又是什么时候,偷偷尝过自己的血的……
“……”这个变态真的好变态。楼小禾耳朵根红得要滴血。
“我找了你很久。”男人说,“可你呢,竟然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做了足足百年的阶下囚。”
虽然楼小禾很想把这句话理解成在对她的悲惨遭遇深表同情和愤慨,但——
温晏秋的脸色阴沉可怖之余,尚且透露出几分天真的邪恶……这厮不知又在怀什么鬼胎。
楼小禾一点也不想知道,好在,温晏秋似乎也并不打算吐露半分。
“道君……”楼小禾硬着头皮开口。
温晏秋倏地轻咬了一口她的耳朵,“叫我名字。”
楼小禾面无人色,那种恍如隔世的痛苦再一次淹没了她,她双唇颤抖,目光却流露出某种坚定的倔强,她唤他:“温晏秋。”
男人又在笑,“不是这个,你知道的,不是么……”他的语气诱哄,仿佛含着鼓励,“我的另一个名字。”
楼小禾咬紧了牙关,她深深地看向那双眼睛,毅然决然地下定了某种决心,再开口时,嗓音已经不复颤抖,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她唤他:“温晏秋。”
她喜欢这个名字,仿佛赤日上秋林,热烈幽静。
她要他继续做他的温晏秋,而那段充斥着荒诞和疯狂的血色过往,她绝不允许再重演。
她早已不是十八岁的楼小禾了,他休想再强迫她。
“我不知道你的另一个名字,我只知道,温晏秋这个名字好得很。”楼小禾仰起脸直视他,“聚窟谷是块福地,苔藓很水灵,石头也生色,还有绝迹的凤鸟整日于上空盘旋引吭,到处都是干干净净又有本事的良善女子,归海谷主似乎是个极护短的好师父,四季新鲜的毛樱桃吃也吃不尽……”说到毛樱桃,她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我很喜欢这里,你呢,不喜欢么?”
男人定定地看她,眸如晚星,面庞英俊,他启唇问她:“那你要不要……”
——要不要留下来,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我的身边,再也不离开。
楼小禾面前凑过来一盘水灵灵的红果子,她听见温晏秋问:“要不要吃毛樱桃。”
见他没有再逼自己,楼小禾如释重负,又咽了下口水,也不同他客气,开始大嚼果子。
准备吐果核时,修长的手迎过来,动作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楼小禾耳朵根悄悄地又红了。
那只手靠近,索性贴住了她的唇瓣。
“……”楼小禾把核咕嘟咽了,偏头躲开温晏秋,不自然地干咳两声,“那什么,这果子我都习惯不吐核直接吃的。”
温晏秋的拇指擦拭过她唇角沾着的汁水,“果核硬邦邦的,是要吐掉的,不然容易噎到,吃下去也不好消化,胃要坏掉的……”
楼小禾怔住。
他都记得,甚至连她当初随口的一句念叨也记得。
“拿着。”温晏秋把盘子递给她。
楼小禾呆呆地,双手捧住果盘。
温晏秋往她嘴里喂了颗毛樱桃,固执地朝她摊开手掌。
楼小禾没法子,这回只得将果核吐在了他手心里。
她别扭得浑身像有蚂蚁在爬,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温晏秋继续喂,一颗一颗地,把果子送到她嘴里……他俨然很享受这件事。
于是楼小禾硬着头皮吃完了一整盘毛樱桃,还往他的掌心上吐满了果核。
温晏秋擦干净手,抚上楼小禾的小腹,问道:“胃里好受点了吗?你刚刚吐得很厉害。”
楼小禾红着脸,磕磕巴巴,“嗯,好,好多了……我,我就是不能吃肉,没什么的,问题不大。”
肚子上那只手的动作顿了顿,“为什么?你以前分明是爱吃的。”
楼小禾被问住了,随口搪塞道:“人都是会变的嘛,口味尤其。”
温晏秋忽然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片刻后,楼小禾听见他道:“所以你现在还喜欢那个小白脸吗?还是说,口味也变了?”
“……”楼小禾愣了:啊?什么小白脸??
“我口口声声说喜欢你,无休无止地纠缠你,放下所有的自尊,求你和我在一起……你明明应允了的,却原来只是在骗我,屡屡对我下杀手,一次又一次地抛下我,跑去和那个小白脸定终生,还要和他私奔——”
???
“等等。”楼小禾满头雾水,神色呆滞,她隐隐开始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温晏秋说的这些,除了最后小白脸这一茬莫名其妙,别的……要说不属实嘛,倒也不是。
于是离谱的事出现了:抛开因果只谈事实的话,他控诉的这些,楼小禾竟然全都无可否认……
照他这个逻辑来讲的话,上辈子,他彭侯是个一片痴心的无辜情种,而她楼小禾,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歹毒负心人。
“……”是了,他都记得,但最重要,最根本的东西偏偏忘得一干二净。
无辜情种垂眸注视她,神情闲散,语气却危险:“所以,你要和小白脸私奔吗?”
歹毒负心人头摇得宛如拨浪鼓,几番欲言又止,终是道:“就是说,我能问一问……小白脸是哪个嘛?”
她是真心毫无头绪且好奇得要死。
情种睨她一眼,森然道:“你有几个小白脸。”
负心人缩了缩脖子:“……”
不敢吱声。
楼小禾此刻无语到了极点,却也横下心来,打算对这荒谬又邪门的命运新把戏,对这狗血狂洒的巨大乌龙,对这个倒因为果覆鹿寻蕉的狗男人……
——逆来顺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