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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不是本地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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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禾答得毫不犹豫:“嗯,要试的。”

杀他的事已试了一遍又一遍,救他还是破天荒头一遭,怪新鲜的,楼小禾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虽说也做了不少觉悟,但楼小禾得承认,这厮犯起病来委实磨人。

楼小禾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似乎察觉到她的乖巧,温晏秋的手臂终于松了些劲,她睁开眼,抬头看去,盯着他的脸努力分辨了一下:虽然不能理解,但他俨然颇为享受现下这个状态,眼神比起方才清澈不少,身上的黑雾也消停许多。

于是楼小禾索性不动弹了,静静趴在温晏秋身上,盯着他锁链上的苔藓,然后惊奇地发现,随着吸噬的黑雾越来越多,枯黄的苔藓仿佛吸饱了雨水,渐渐染上一层绿意。

良久。

“温晏秋。”她轻轻嘟囔了一声。

回应她的是温晏秋平稳的呼吸声。

——他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说起来,这些年,不管是在她的梦里,还是温晏秋的梦里,楼小禾一直都在做狗屠,兢兢业业,而狗男人呢,则不停地死来死去,连年无休。

——他们就这样天各一方,谁也没有放过谁。

想到不是只有自己受折磨,在缺德地感到一丝平衡的同时,楼小禾不由又开始自省:这男的眼下正病得行尸走肉,自己还跑人家梦里去下死手,未免太惨无人道了些。

“做个好梦。”她悄声说。

楼小禾侧脸贴在温晏秋胸口,感受着他的胸膛随呼吸平缓地起伏,自己宛如一条水草,在轻柔的海浪里回旋飘摇。

袖口窸窸窣窣,呲溜钻出只圆滚滚的小家伙,梦貘悄无声息爬上床柱,两边的帏子徐徐放下来,隔着帏子,灯光朦胧昏黄,楼小禾睁着眼,无声注视着身下人恬谧得有些失真的睡颜。

……

印象中,狗男人几乎都不睡觉的,偶尔睡上一次,也总是不得安寝。起初楼小禾没在意,直到那次进到他的灵府里,她才恍然,睡眠于他而言是怎样的奢望。

这次他居然出奇地能睡,而且看梦貘歪在枕头上揣着爪子百无聊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做噩梦。

楼小禾很是欣慰,同时也有点难捱。

从楼小禾的角度看过去,温晏秋的下巴和鼻孔十分瞩目,一般来说是很难好看的,架不住这小子骨相太好,睡颜可以说是秀色可餐……但到底不能真当饭吃不是。

——她快饿疯了。

幸好,楼小禾早留了一手。

越狱从鸿鹄荡途经天照城往聚窟谷来的路上,她趁机搜罗了许多吃食,顺便将囊中几乎快要发霉的灵石全都散给了街边小贩,本打算回去蹲水牢时用来解馋的,这会儿倒是能救她狗命。

她单手撑着床面,做贼般从怀里摸出样吃食,楼小禾一看,愣了愣:手里这一大块卷酥饼,倒不是用灵石买来的。

那日她驱着轮椅经过一户丧家,门口一水儿大鼓铜锣唢呐号筒,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听来来往往的人交谈,才知道这家人在举行“接三”的丧礼。

在凡世的某些地界里,民间传说,人死后的第三天,亡魂便要正式被引渡到冥府去了,而人活一世,不可能至善至美,于是便要在这天延请高僧,诵经拜忏,还要大放焰口,布施十方法界的无祀幽魂,替亡人圆满功德,这便是“接三”之礼。

楼小禾怎么说也算得上半只鬼,还有隐身符加持着,当仁不让便驱着轮椅,打算进去帮这位素昧平生的新鬼积一积功德。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缘法,祭席上供着的并非常见的熟肉盒子,而是清一色的酥皮点心,倒是合了楼小禾不沾荤腥的脾性。

八仙桌上的点心堆了足有九层高,垒得像座佛塔般,气势恢宏,而像这样的桌子,在灵前摆满了一整排,阔气得没边儿。

楼小禾正看得目瞪口呆,这时听见旁边有人说:“你个妞妞,不是本地鬼吧?”

楼小禾转头,就见一个小老太太正拄着拐歪着脑袋笑眯眯看她。

楼小禾下意识应道:“啊,嗯,我,我外地的……”

老太太笑得皱皱巴巴:“难怪,第一次见这种饽饽桌子吧!”

楼小禾也笑:“确实没见过。”

老太太眉飞色舞:“我们这边有个讲究,人死了若能在接三这天吃上自己闺女上的祭,咽喉定然敞亮,可以免堕那喉管比针还细的饿鬼道,不至于做鬼还要挨饿,这个呀,叫‘开咽喉’。我就好吃这口掉渣点心,特意叮嘱囡囡回头一定多摆两桌,我的话她总一句掰作两句听,这不,竟一气摆了十几桌,啧,忒铺张。”

楼小禾顺着她笑盈盈的目光看去,她口中的“囡囡”,是个和她一样拄着拐,正颤颤巍巍里里外外忙活张罗的老妇人。

她正望着那头出神,手里忽然被塞了一大块点心:“我呀,同那鬼差大人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得回来一趟,不为别的,就为这口点心!快尝尝,可好吃了!你用手兜着点,渣子别掉衣服上!”

老太太一边猛咽口水,一边眨也不眨地盯着楼小禾。

楼小禾捧着点心,静了片刻,没有吃,而是仔细将它收进了乾坤袋里。

见她这动作,老太太松了口气般,又有些不好意思似的,道:“鬼差大人说,一旦做了鬼,阳间吃食是决计吃不到嘴的,一口也不行,我寻思着别不是看老太婆好欺负,才把话说这么死,遇见那些年轻机灵精明计较的鬼,就通融一二……”

楼小禾顺着话头哄她:“那些大人都是公道人,从来一视同仁,阿婆放心,他们决不诓您。阴间的吃食决不比阳间差,到了下面,您尽管同管您的勾魂使说要找八爷,八爷准来,想吃什么告诉他,他包管给做,只是滋味比较特别,您要是吃不惯就直说,八爷自然会去找七爷,这位爷虽然爱不耐烦,但厨艺雅俗共赏,包好吃的。”

……

温晏秋睁眼的时候,楼小禾正趴在他身上吃点心,腮帮子鼓鼓的,嘴角全是渣渣,两只眼睛通红,豆大的泪珠无声地往下掉。

虽然哭得七荤八素,却也不耽误她一边还拿手接着哗哗往下掉的点心渣,一丝也不曾落在温晏秋身上。

四目相对。

“这点心真的好好吃……我也想给娘亲摆一次饽饽桌子……想看她老得皱皱巴巴的样子……让她也看看我老得皱皱巴巴的样子……太好吃了……我好想娘亲……天杀的,她已经不记得我了……你要不要来一口……”

楼小禾哭得稀里哗啦,口中含糊不清说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温晏秋就这么静静看她,空茫的黑眸愈发幽暗。

楼小禾深深沉浸在突如其来且难以自拔的伤感中,浑然不觉身下人危险的变化。

虽然有些舍不得,见温晏秋直勾勾盯住这边,楼小禾还是将最后一口送到了他的嘴边:“喏,你尝尝。”

点心是椒盐咸酥馅的,喷香可口,一点也不腻。

见温晏秋没反应,楼小禾示意他张嘴:“啊。”

手指上传来清晰的痛感,尖锐的牙齿刺破皮肤,深深陷进去,口腔严密包裹着,用力一吮。

楼小禾登时浑身发麻,剩下那只手猛地攥紧了温晏秋身侧的袖摆。

她还来不及有所动作,脸畔那只正在悄然凑近,似乎马上要将她撕碎的手掌骤然消失,她浑身一轻,猝不及防跌落在柔软的床铺上。

——“散人也不必过于忧心,晏秋若起了邪心动了恶念,在真个发狂犯浑前,禁制会及时落下最后一道锁,将其置于某种天真无邪浑然忘我的境界中。”

“……”

楼小禾久久不能回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表情有些扭曲。

她方才分明感觉到了:在她沉浸于脆弱的思亲之情中泪流满面,又出于分享美食的高尚情操给对方投喂点心之时,对于这纯粹的真善美,狗男人作出了独到的反应,他默然不语,只是身体某处一昧发生着某种不可忽视且令人发指的邪恶变化。

——“明明小禾嘴里没一句我爱听的,一想到你的名字直想把你千刀万剐,但只要你掉几滴眼泪,我就会不受控制,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想来,早在一壶天那会儿,自己只要一哭,彭狗就自顾自来劲,整个人流露出某种莫名其妙的亢奋……

“……”

一切都有迹可循,狗男人应该是有点子不可告人的私密癖好在身上的。

虽然没办法理解,但楼小禾愿意尊重。

凌霄大摄阴毒至极,狗男人无时不刻不在压抑自己,压抑到了头,难免是要变态的,谁又能忍心怪他。

楼小禾想通了,逐渐平静下来,顾不上正在一个劲淌血的手指,扭着身子一把扯开床帷——

室内不见温晏秋的踪影,东壁前,正对着窗子的那块地面上,赫然立着一颗巨大的疑似鸟蛋的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缠绕着的,可不就是温晏秋身上的锁链。

“……”

确实很天真无邪浑然忘我了。

楼小禾看着那颗巨蛋,半晌无言,然后低下头,默默将手心里托着的点心渣吃了个干净。

她感觉这个皮比馅还要好吃,点心师傅大可以把酥皮往厚了做,没人会不爱吃。

楼小禾忽然有点后悔,刚才最后一口竟给了被邪恶欲念蒙蔽双眼的狗男人,无异于牛嚼牡丹……

她于是怀揣着糟踏粮食的悔恨之情,趴在床上缓着闪到的老腰,一边从怀里源源不断地摸出各色吃食大嚼特嚼,一边不错眼地盯着那颗蛋,静候温晏秋活活从蛋里被孵出来的珍贵场面。

只是想想,楼小禾都觉得格外兴奋,用力咬一口手里的藤萝饼,吃得更香了。

藤萝饼一层馅一层面,比起卷酥饼口感要丰富些,春末夏初的丁香和紫藤开得最热闹,裹着白糖和松子的藤萝花瓣冷香沁脾,楼小禾惬意地眯了眯眼。

一阵穿堂风,床头高悬的八角灯笼轻轻晃动,隔着清透的防风纸 ,了然可见火光映照下纤细笔直的根根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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