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概是被看扁了。
自从长义夺回自己黑卡的使用权,本丸风气彻底倒戈,与他的衣着吃食一起变得奢华起来。可恨的是这份“奢华”普照众生,却偏偏略过了我。
“大家都挺高兴的。”负责例行清扫的近侍颠颠手里的扫帚,示意我往旁边挪个位置,“最近本丸换上的新景趣很受欢迎、博多收到了买进股票的流动资金,烛台切在院子南边新开张的小酒馆....”
“别说了,被被。”
我不禁悲从心来,翻身抱住他的大腿阻止他继续阐述长义(的黑卡)为本丸带来的便利。
“我们还是破产兄弟,对吧?”
从前的山姥切国广一定会立刻回应我肯定的答复,可这次他没有。
我早就预料到了,却还期盼着自家近侍能从奢靡中独善其身...要不是拉不下面子,我应该也早就向长义举手投降,拜倒在钞能力者的石榴裙下了吧。
被被叹了口气,蹲在面前,双手拍拍我的肩膀以作劝慰。
“咳咳,master,识时务者为俊杰,再说那个人(长义)并非穷凶极恶之徒,就是个性有些傲娇——”
“来劝我低头,长义给了你多少好处?”
“这个嘛...唔....”
“算了,不用勉强自己回答。”
我又不眼盲,被被身上那件内番专用披风款式虽没变,面料却与之前的千差万别,且不说冬暖夏凉还透气,甚至连防御力也提升了。
或许被被说的没错,大家都挺高兴,这些变化都是好事,只有我一成不变罢。
捂住脑袋匍匐钻进被褥,被被试图从后面揪住睡衣下摆阻止,见我一蹶不振,遂提出建议道。
“要不咱打个工怎么样?”
“我现在就在打工,还是终身合同制,不死不退休的那种。”
嗯,不严谨,是“死”过也没退休。
我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所谓公务员就是这么回事。说的好听点是旱涝保收,说难听点其实是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当然人家山姥切长义那样天赋异禀的优秀刃才不在此行列,苦苦在赤字死线挣扎的只有我而已。”
话说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暴击加倍,国广被我驳得沉默。在我以为他终于放弃鼓励我的时候,被褥被突然揭开,冷空气和国广亮闪闪的漂亮脸蛋一同突破我的AT力场(注0)。
“那么做自己的老板不就好了?”被被搓搓手掌,歪头笑道,“需要我帮你介绍吗。”
如果被被不是我的近侍刀,凭着他一反常态的明媚笑容和这张实在精致的容貌说不定能在推销领域崭露头角。不过这场景怎么如此眼熟。
“怎么了,お館様(おやかたさま,主公)?”
“我想起不大愉快的事。”
上次不就是被被介绍的给隔壁清光的养生协会做宣传的活害我被时政的低能AI错判成非法集会蹲了几个小时班房吗!
“那都是意外,都是意外。”被被有些尴尬,目光游移,“....对了!做小吃摊怎么样,您知道的,商业街那边人群聚集,流动小吃一定会受到欢迎。具体要做什么小吃,可以请教擅长本丸料理的刀剑男士。”
或许是个好主意。
但做生意也得有启动资金。
“交给我吧,不会辜负你的期待。”
这本不是出阵打仗那么严肃紧张的场合,山姥切国广用被任命队长时的气势向我拍着胸口保证,倒让我吃了一惊。根据我一向的经验,用力过猛准没好事,然而没等捉住他的被单,被被就一溜烟从我眼前消失了。
扫除用的工具孤零零的遗留在房间正中,目光移过去,原本立着的扫帚前后摇晃一番,啪的倒在地上。
【1】
说起本丸擅长料理的刀剑男士,或许有刻板印象的嫌疑,第一时间出现在脑海里的果然还得是烛台切光忠。
“欢迎光临,我正想着您是不是差不多到时间该来了。要喝点什么吗?”
顺着被被提供的情报,我在本丸靠南的角落找到光忠的新店铺,费力爬上高脚凳,菜单是看不懂的意大利语。硬着头皮从上面指了一杯看上去像橙汁的饮料,光忠笑了笑,低声嘱咐充当侍应生的太鼓钟贞宗几句,后者了然,脱掉围裙从后门出去了。
“先喝点水吧,主上。”光忠从吧台走出,端着白水坐到我身边,“事情我从山姥切那边听说了。”
“欸?什么时候?”被被不是几分钟前才离开我的广间,竟已经与烛台切碰过面了?不愧是我矶部纯的近侍,机动之快速简直一脉相承。
光忠笑着点头,答说稍早时受到了他的委托,会尽力为我提供援助。说着烛台切侧身,从背后的璧柜中取出一枚金色小匣,推到我面前。
“请您随意取用。”
勾起匣盖看了一眼,里面和外表一样金光灿灿,装满了甲州金。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摆摆手,把匣子推回去,“估计山姥切匆忙间没讲清楚,其实我想在商业街那边支个摊位,想请教你有没有什么制作起来方便快捷、受众广的小吃。”
烛台切捏着下巴思索片刻,双手比划出一个圆形,“煎饼如何呢?工具只需要准备导热的铁板锅、刮刀,原料则是面糊,可以根据不同人的喜好调整酱料口味,现做现卖的话也不会造成过度浪费。”
他好像还有补充,但我觉得这个主意足够好了,不愧是咱家本丸第一料理大师!铁板锅和刮刀都是可以改造出来的工具,面粉和其他配料本丸的厨房就可以供应,基本上不需要本金,虽说众口难调,只要将配菜设计成自助式就没问题了,既节省时间也提高了容错率,用来解决我眼下的困境再合适不过。
“谢谢,咪酱,等我发达了再来酬谢。”
跳下高脚凳,恰好太鼓钟端了橙汁回来,顺手接过一饮而尽。将杯子还给他并保证之后定将饮料钱和顾问费一同奉上,我猛地拉开小酒馆的门,深吸一口气。
搞不好这次轮到我时来运转,到时候一定让长义刮目相看!
“您是在说让谁刮目相看?”
深呼吸还团在喉咙,腹诽的对象的脸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长义撩了一把鬓边的散发,笑着打招呼道,“嗨,两天没见了,笨蛋纯。”
被被尴尬的扯着嘴角,从长义背后拼命向我使眼色。
我翻了个白眼,冷笑说,“不好意思,Joey先生,这个故事没有您出场的必要了。我已经找到致富手段,很快就能存出一张黑卡来——”
“是吗?”长义不以为然,扬起下巴,“不如说来听听。”
嘶,这刃,不会是打着窃取我商业机密的坏心思吧,我在脑内搜索一圈,决定挑无关痛痒的信息透露。
“总之就是在商业街摆摊卖小吃。”
“食材呢?”
“本丸自产自销。”
“工具呢?”
“拜托刀匠打造。”
长义揣着手臂,笑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怎么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运送到商业街。”
呃。
我被问住,长义却没打算就此收手,紧接着甩出致命三连,“营业资格,摊位申请,营销宣传?”他步步紧逼,直到将我抵到光忠小酒馆的木门上,“纯小姐,您该不会以为做生意是和办家家酒一样简单的事吧。”
我被质问地哑口无言,气氛十分紧迫,拥有薛定谔的良心的被被终于发觉我的目光求救,走上前打圆场道,“别太欺负她了,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
听他这话,长义才终于退后一步,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丢给我。我双手去接,不小心摁到上面的按钮,不远处停车场里有鸣笛声传过来。
竟是长义来本丸时开的那辆炫酷越野车!除非回时政办事从来没启动过的长义专用座驾,他怎么肯交出车钥匙?
“还用问吗、当然是借给你。”长义揣着手扭头,“你诈死后驾照也用不了了吧,哼,我干脆好人做到底,勉强充当你的司机也不是不行。”
什么?我没弄懂他的意思,难道真的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不对,他这么大方搞不好有诈。
“总而言之!”
被被强势插入对话,两只手分别拉住我和长义,“掌柜的,正式跟您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拉来的赞助,山姥切长义先生!您需要的执照和摊位申请一早他就帮你办好了,快,握个手!”
国广今日格外活跃,那架势就像过年才见一面的亲戚。
“等等,被被,我——”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主公。”
自家近侍凑近,对我小声咕哝了句人傻钱多不拿白不拿的话。
我原本是在和长义赌气,没料想被被兜兜转转竟拉到他的赞助。虽不情愿,又不想浪费国广的好意,我不得不握住长义的手晃了晃,被被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缩小一圈。
“截止到目前都很顺利,东家。”
“如果你能把对我的称呼统一一下就更好了。”
“没问题,提督。”被被诚恳的说。
【2】
我虽自认有骨气,但也没到墨守成规的程度,不收利息的资金援助当然要照单全收,有免费司机可用何乐不为。特别是这个免费司机由山姥切长义本人亲自担当,一想到能随意使唤这位大少爷,心情就更加舒畅了。
“蠢笑收一收,影响到我开车了。”
他话虽这么说,当我收住笑容车也恰好停稳,长义转头催促坐在后排的被被去后备箱搬东西,“摊位在你们右手边,我就送到这里。”
“你不一起去吗?”
长义多半是在等我问,嘴角和眉梢一起挑起来。
只见他从储物盒里抽出一小团黑色的布料,拿到我面前展示一番,随后拢起额发,将那团布料戴到自己的眼睛上。
我有段时间没见过他戴面具的装扮,一时摸不清头脑,长义拉起兜帽,歪头笑道,“不了。”
“我接到临时任务,负责这片商业区的治安,换言之。”他慢悠悠的说,“今天我是城管。”
我被他盯得浑身发毛。
早就该猜到长义哪有这么好心借钱给我做生意还帮忙□□,原来在这儿等着呐。
想玩城管抓流动摊贩的把戏(cosplay)是吧——
可惜咱是手续俱全的正规军。
*
被被不愧是在本丸替我料理近侍事务的熟手,生火架锅行云流水,我撸起袖子站在一旁,远远瞧见隔壁本丸的鹤丸国永。
他今天戴了副墨镜,全白中一点黑,在整条商业街里格外扎眼,然而其本刃毫无察觉。
鹤丸认出我们,径直朝摊位走来,“这不是隔壁本丸的审神者嘛!”
我用刮刀敲敲平底铁板,“现在是煎饼摊的老板。”
太刀男士点头表示理解,说我的赤贫远近闻名,他一早出门替自家男审去万屋提货(这刃满脸写着财大气粗,顺带一提,他们家御守都是几十个一盒从万屋定期批发的,倒也不是消耗快,单纯就是当做年终奖每年发给大家留作纪念,可恨的有钱人!),还没来得及吃早饭,正巧来照顾我的生意。
“配料?”我拎着小勺问。
“全加满。”鹤丸自信满满答。
“哇,还真是吓到我了。”
“那是我的台词吧,审神者小姐。”
鹤丸靠着墙壁等,看上去对煎饼的过程很感兴趣,但看到在我手下煎饼逐渐失去形状千疮百孔时,脸上的笑容整个垮下来。
“您这手法....该不会是时政派来暗查内务的监察官吧。”
“只看打扮的话,鹤先生才更像是卧底好嘛。”我撑开纸袋,粗鲁的将人生第一个煎饼作品塞进去,“好嘞,国广,收钱!”
“二百五十円,多谢惠顾。”
鹤丸满脸菜色,虽然吐槽了两句,还是准备老老实实付钱,我见他打开钱包,正伸手去接,他却从里面捏出一枚超大屏的智能机。
“收款码在哪里?”
“抱歉,我还在用老年机,您有现金吗?”
“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惊吓。”
鹤丸苦笑,继续摸索他的钱包,“现在谁还用....”
话音未落,一枚亮晶晶的钢镚从里面滚出来,转了个圈,叮叮当当的在我们脚边躺平。
我还是第一次从鹤丸脸上看到尴尬的表情。
他连忙解释说那不是真的钱,是之前本丸开联欢会时用来表演魔术的道具。
说着他拾起钢镚递给我辨认。
没错。
确实很像现世的货币,不过花纹细节上有些差异。既然只是游戏币,就没办法用来支付了,鹤丸提议稍后把钱送到我家本丸。
“不用那么麻烦,今日我开张,首单算您免费。”我觉得这枚游戏币十分投缘,便提议说,“这个可以转让给我吗?”
他愣了愣,笑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谈不上转让,干脆就送给我。
离开时鹤丸脚步飞快,生怕我后悔似的,险些撞上从另一边踱步过来的城管长义。
长义率先露出一副诡异的微笑。
我猜他其实是躲在旁边看笑话,否则怎么会如此时机巧妙地、掏出手机问需不需要把智能机借给我呢?
“等攒够钱我自己换一个。”
我摆手拒绝,夹在指缝的游戏币脱手飞起来,被长义眼疾手快抓在掌心。
“游戏币?”
他将硬币丢回来,问,“怎么想起向隔壁鹤丸要这个?”
“思乡情,不必在意。”我随口胡诌道。
这里的硬通货是甲州金,其次是金小判,现世最普通不过的硬币纸钞反而成了稀缺物。
我并没想太多,虽然借口说思乡情,其实是想当做“首单纪念”的收藏品罢了。
见长义若有所思,我心里冒出些欺骗的负罪感,补充道,“毕竟是首单的酬劳,我打算把它当做幸运——”
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来,插进我和长义间的空隙,后面负责照顾摊位的被被被吓了一跳,连忙护住炉火,“主人!你没事吧。”
感谢您呐,山姥切国广,原来我的重要性排在煎饼锅后面。
长义皱着眉从旁探出脑袋,始作俑者紧紧握住我的手,丝毫没有察觉冰锥般的锋利目光。
我抬头确认,是没见过的脸。
他大概认错人了,有话要说又什么都没说,另只手抱着的蝶形花束快戳到我脸上,我只得侧头躲开,艰难开口,“这位先生?来份煎饼吗?”
“抱、抱歉,煎饼的事,等一会儿再说。”
陌生的男性审神者(我看见他胸口的审神者徽章)摇摇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来意,握着我的手倒是收的越来越紧,“花给你,那个....请收下花。”
说着男审便要把怀里的蝴蝶兰塞过来,我哪见过这强买强卖的场面,用力往回抽手,无果,余光瞥见旁边长义的脸黑的要下冰雹了。
“Joey前辈!”
我无奈向长义求助,“你为什么只是看着!前辈!难道你真的背叛了吗?(注1)”
身后传来被被的几乎岔气的怪笑声,这刃分明听懂了我的梗,还故意袖手旁观!真可恶,等着回家吃烤肉吧(注2)!
好在长义良心尚存出面阻止,男审才后知后觉,连连低头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怪人。”
“其实今天是我和女友见面的日子,我却不小心弄丢了定情信物。”
男审情绪平复一些,解释说他是远远看见我手里的硬币才做出怪异举动的。
“我们在现世相识,她说如果抛出硬币是反面就与我交往,后来那枚硬币成了我们的见证,我把它搞丢了,她会伤心...所以我打算来商业街想换一枚,谁知道这里全是金小判。”
说着说着带上哭腔,男人双手合十弯腰祈求道,“拜托了,请把这枚硬币转让给我吧!我愿意用这束花来交换。”
还真有这么巧合,巧合的让人忍不住觉得像是阴谋的事件啊!
弄明白原委,我松了口气,长义的面色由阴转晴。
虽然这枚游戏币几分钟前鹤丸才赠送给我,现在这位男审比我更需要它(主要是不答应交换的话,这位陌生男审大概不会轻易罢休吧,抛开看热闹的被被不说,长义都快拔刀了),岂有不成人之美的理由?
遂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