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大胆小儿,竟敢夜闯皇城。”
白冰清虽是这样说着,但她语调娇柔,不像是在斥责,反而像是在调笑。
美眸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高高瘦瘦的年轻修士,她怎么说在太极殿上的时候感觉冷飕飕的,原来真的有人在从旁窥伺,腿长顺直,腰身窄瘦,俏生生的一双手,瞧着是个美人。
白冰清眼神色迷迷的,这年头能让她看不清来历的修士不多了,但看不透又是个美人,最是惹她喜欢。
慕言没想到自己在最后会被发现,但他还算淡定,拱手道:“白道友,我进皇城是有要事要查明,并非是冲道友而来。”
“哦,原来不是为了我啊,那可真是可惜,我专门等在这里可是为了道友你呢。”白冰清身姿婀娜地向他靠近,弄松了身上缠着的纱衣,细瘦的手腕摆弄风情,就要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慕言顿了一下,侧身躲过,一股刚硬的力道从他肩膀处传出来,一瞬间顶开白冰清的手,将人逼退到了几丈之外。
白冰清捂住自己发麻的右手,心下震惊之余眉眼间的情色消散了一干二净,看向慕言的目光十分的阴鸷凶狠,“老娘瞧上你是给你几分薄面!哪来的装清高的童男子,竟然也敢伤我!看老娘不劈了你——”
慕言叹口气,手指抚过肩膀上黑乎乎的小鱼。
阿九和他身上的黑衣几乎融为一体,陌生人突然靠近,它难免会有些应激,慕言想着。
他右手一翻将湛卢收起来,左手拇指的指甲划破左手食指、中指、无名指的指腹,三指按在墙上还未完全消散的二十八星宿中的房宿,三指一旋,血液顺着纹路悉数点亮房宿之星,一道金色的气流挡在慕言面前抵住白冰清拍来的一掌。
房宿图腾为兔,是颗吉星,可化险为夷,他见白冰清手掌一旋,数条长着紫色花苞的花藤从她身后涌出来,又沿着她的手臂盘旋,猛地张开,在他金色的屏障上罩开一张花网。
他不欲在皇城外起争执,本想在花开之前尽快离开,但他刚后退了一步,没想到白冰清立刻收了自己的花藤,向后弹开,瞪大双眼盯着他,眼中的惊恐如潮水一般涌过,就连脸上的皮肉都因为过于震惊而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
“阎......阎......”白冰清嘴唇无声地颤动两下,浑身发寒地盯着他的身后,那个她做梦都会吓醒的男人,此时就站在神秘男修的身后,毫无感情地垂眸看着她,注意到她的恐惧,阴恻恻地扯出一个笑。
慕言不解她的情绪,迟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帷帽,白冰清却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般,脚尖点在地上猛地跳到巷口的屋顶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条小巷,身后犹如有猛兽在追。
胆小鬼,阎禅生腹诽一句,低头瞧慕言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由低笑一声,手指勾住他发尾的几缕发丝轻轻地顺下来,在他转过头来时,身后阎禅生的残魂已经消散了,重新回到阿九的身体里。
慕言看着身后空无一人的小巷,夜间的风吹过,吹起帷帽的轻纱和他鬓角的几缕碎发,慕言皱着眉又转回去看了看,刚刚是错觉吗?
阎禅生在他手心的地方,挥动鱼鳍轻轻擦过他左手指腹下的伤口,上唇顺着他手腕内侧滑上去,假装是不经意亲到的,在他觉得痒躲开之后,瓢到他面前学着人的样子打了个哈气,心道天都快亮了,你不困吗?
“你累了啊,阿九。”慕言抬手握住它的水球,将它捧回手里,这才注意到左手出血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嘴角浅笑无奈道:“不用耗费灵力来管这等小伤,它自己会好的。”
阎禅生装听不见,转眸又看了看天色,天边隐隐泛起鱼肚白,是快要天亮了。
“我们先回去吧,不知道师侄和师侄孙进展如何。”慕言一边说话一边踮起脚尖离开原地,几步便已经看不见身后的皇城。
在即将到登仙楼的时候,阎禅生传声给里面的李扶枝安顿好尊后,一股无形的形体从它的身体里出来,消失在风中。
白冰清躲回了自己在上京城的流芳阁。
此次她来上京也有让合欢宗的年轻一辈参加潮都秘境的意思,所以流芳阁内除了她之外,还有各数参半的六十六名男女修士。
流芳阁以花海楼闻名,楼内各处都种满了千百种花,却也花不及人美,引得各路修士都要瞧上两眼,却不敢靠近这里半分,缘由在那花开时会释放蝶骨香,心智不坚定的吸上两口便会迷失在流芳阁中,修为尽废被丢出来之后才后悔莫及。
白冰清挥挥手遣退房间内侍奉的徒弟,靠在美人榻上头疼地按揉自己的太阳穴,她现在头晕心悸,忍不住回想今晚见到的男修到底是谁,他身边怎么会跟着阎禅生......不!不对!阎禅生早就死了!肯定是那个男修用了什么邪法,能让人看到心底最恐惧的幻象!
“好啊,竟然敢骗我!下次老娘再见你,定扒了你的皮!”白冰清咬牙切齿地重锤了一下美人榻的靠枕。
“你好大的胆子,敢扒了谁的皮?”
空中突然传来熟悉的男声,白冰清心中骤然一凌,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流芳阁设在楼外的结界就像摆设一样,房间本来紧闭的门窗在一瞬间全部打开,一股强劲的风灌冲进来,阴寂寒冷,所到之处墙壁崩裂,柜子坍塌,摆设劈里啪啦摔到地上,一股强劲的气流如同上古的凶兽一样直冲白冰清的面门。
那是能突破她化神期修为的风刃,白冰清手指刚开一朵花苞,在周身凝成一道薄薄的紫色光罩,但顷刻间便被数千道尖锐凌厉的风刃刺穿,密密匝匝地停在距离她不足一寸的地方。
她紧张地眨一下眼,眼睫便能碰到风刃针尖一样的尖端。
有些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只要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便会被突破心里的那道防线。
她好像吓怕了,惨白着一张脸捏碎手里的紫色曼陀罗,嘴唇哆嗦道:“尊者......饶命,冰清万万不敢......冒犯尊者。”
风刃极具压迫感地在她周身停留了好一会儿,房间静得落针可闻,白冰清连呼吸都不敢,直到被憋得眼球充血肿胀,颜色青紫,离她最近的风刃才消失了一部分,白冰清立刻如蒙大赦般猛换了一口气,然后腿软地从美人榻滑跪到地上。
风刃从她中间向两侧分开,前面的空间由一点开始越来越扭曲,逐渐演变成一个模糊的人形,阎禅生站在距离她三丈远的地方,表情冷漠。
流芳阁距离登仙楼远了些,他离体越远,形体便会越模糊,所以他此时不耐烦地轻抬一下手指,让她最大限度地仰着头看向自己,脸上的表情却淡淡。
“有魅力真是一件令人苦恼的事,因为就连阎禅生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是吗?”
白冰清心脏怦怦直跳,小幅度地左右颤动了一下脸皮,眼眶红得跟兔子一样,她想摇头,但她现在被掐着做不到。
“人人都唾弃阎禅生是个魔头,但你不一样,你还能踩着他的坟头给自己添光,那些写你和我的话本,好看吗?”
白冰清心道完了,忍不住扯着嗓子哭道:“尊者饶命啊,我都是为了发扬光大合欢宗,以报答尊者的恩情,才不得不这样做,自从尊者您陨落的消息传开,树倒猕猴散,我、我一直暗中帮衬李族和万剑宗旧部,就连逃去菩提山的何博才我也护过,否则当时有关您的两股力量都被清洗,他怎么可能安生活到现在......尊者饶命......咳咳咳咳咳——”
“包括......您道侣......我合欢宗与您旧部,也曾想动手毁了锁妖塔......雪中送碳难啊尊者咳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