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北一路行至极北冰渊,油加满的晴空鹤丝毫不见疲累,双足这么摩擦摩擦,嚣张地扇动翅膀,一头撞破覆雪天阙的空中结界。然后……
然后被雷劈晕了的晴空鹤在高空中来回翻转了几十个圈,双翼微张,双足绷紧,以俯冲之姿,对着半空中的宫殿撞去。
秉持着安全出行理念的宗清临,用鹤羽将自己牢牢实实地捆在了鹤背上,故而逃脱不能,只得陪着晴空鹤一同在空中高速翻转后坠机。
好消息是,一鹤一人落在了浮空露台上,未曾发生将天花板砸出鹤形的惨剧;坏消息是,雪狼雪兔雪狐们围着露台中心处的巨大铜锅,爪拉着爪,哼着小曲,踢踏着小脚,一人一鹤在众目睽睽之下,好巧不巧地砸进了铜锅之中。
逐渐滚烫的铜锅让他如临大敌,宗清临下意识掏出翠玉竹支,前一棍子把鹤兄挑飞,下一棍子直接将铜锅劈成了八瓣莲花。
数不清的蘑菇青菜胡萝卜、八角胡椒茴香豆、鸡鸭鱼羊小乳猪、肥肉瘦肉五花肉,随着盛开的莲花,如泄洪般漫灌了整座露台。
撑着翠玉竹支站起身,蓦地对上一双双凶悍猩红的眼……完了,宗清临心里一个咯噔。
这可是覆雪天阙,只一眼扫过以冰心灵玉为壁,素光神石为底的露台,宗清临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惹了天大的麻烦。
当年为青渊准备生辰之礼,七种天地神石中,仅有指甲盖大小却耗费了他大半身家的冰心灵玉与素光神石,在这里只是搭建宫殿的板砖。
那宫殿主人的身份一目了然。
宗清临迅速冷静下来,他反手将翠玉竹支背于身后,行了个剑修礼,“非常抱歉,造成的损失,我会全力赔偿。以及,打扰了你们的兴致,对不起,都是我的过错,你们有什么需求,我会尽力弥补,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
下一刻,宗清临遭遇了人生当中前所未有的危机。
有人,不,有兔悄悄抽了抽鼻子,有狐捧起滚落在爪边的蘑菇,一边抱着蘑菇,一边嘤嘤嘤地哭。紧接着,抽泣的声音如平地惊雷,更多的小妖加入了这场妖工降雨,散落一地的食材被他们心疼地捡起抱在怀里,一排排通红的小眼睛们,耷拉着小耳朵,委委屈屈地瞅着宗清临,看得他感觉自己罪大恶极。
宗清临头大如斗,完了,完了。完了!这可咋整,师父可没教过这个。他手忙脚乱地拾起地上的胡萝卜还给左边的雪兔,又慌慌张张地帮右边的雪狼捡地上的肉,接着半蹲对着坐在地上一爪揉眼的雪狐小声小气地赔礼道歉。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鸡都做出锅了!”
洪亮的声音传来,宗清临搁下小狐狸,抬头望去,甩着六条尾巴的白胡子老狐狸拄着根拐,一手拎着只鸡,慢悠悠地晃了进来,他望着一地狼藉,胡子差点吓飞,痛心疾首,“难得做个牙祭,锅咋破了!”
宗清临就差跪下了,“都是我的错,我修,我一定修好!”
嘤嘤嘤的下雨声骤然停止,所有小妖一同朝着宗清临望去,六尾狐狸并未急着追责,反倒是有些兴奋,“你能做锅?”
宗清临瞥了眼八瓣莲,摸了摸自己眉心处的羽毛,那是师父苏苏留在他体内以防不时之需的一缕灵力,而被苏苏吞噬改造的紫焱正乖巧地挂在指环上,这朵已经产生了微弱灵识的天火,正是苏苏沉眠前留给他的最大利器。
又想了想自己在御雪宗缝缝补补的手艺,咬了咬牙,“可以,我一定给它补好。”
“呜哇!”欢呼声响彻露台,小妖们互相拍着对方的爪子,红眼睛里亮着小星星,望着宗清临万分期待。
宗清临还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扶着莲花瓣仔细研究其中构造。
而在他看不见的某处,有双琥珀色的眼,透过银品灵石炼成的窗,偷偷注视着他。
一个时辰后,几只小妖卖力扇着大蒲扇,终于扇醒了晴空鹤。优雅修长且焦糊了的双翼轻轻翕动,鹤兄睁开了清澈无辜的眼。
与此同时,宗清临抖了抖被他当成刻刀的翠玉竹支,缠绕的银光倏而收拢,忍气吞声煅烧铜锅的天火似是再也忍受不了这种灵皇打蚊子般的委屈,哼唧一声速速散去。
宗清临满意地敲了敲大铜锅——它发出沉稳绵长的嗡鸣。
众小妖又是一阵欢呼,排着队将手中食材抛进锅里,途经宗清临时,或细软或粗犷或清脆的声音礼貌地发出短促的音节,虽然不通妖族语言,但宗清临莫名觉得他们是在说谢谢。
宗清临心下一阵松快,封锁于灵台中的魔息,似乎都温热了几分。
六尾老狐狸捻了捻山羊胡,凑到宗清临身旁,鞠躬道,“少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宗清临连忙双手托住他,“您请说。”
老狐狸搓了搓脸皮,老脸一红,有些扭捏,几度欲言又止,“我见少侠你手艺精妙绝伦,想来,做起炉|鼎也必定是技艺非凡吧。”
宗清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