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老师又发愁了。
于宗清临,自幼年时起厄逆之体的诅咒如影随形,或是牵强附会地捏造,或是别有用心地诱导,或是心怀叵测地算计,终究令他心甘情愿画地为牢。
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开的心结,尤其是小宗擅长往猛地钻牛角尖,一如他曾经认定了麓珈天下第一好,现下他又认定了晏清离他越近死得越快。
还能怎么办呢?
苏苏老师决定和魂灯和解——是的,自从宗清临抽出那啥宝鉴,苏苏认定了是魂灯暗箱操作,非得给他使绊子,一怒之下,单方面宣布与魂灯冷战。
但谁让奈落使者突现在固若金汤的弥天秘境。敌人在暗,虎视眈眈,小宗心结,沉疴难愈,无情道途不再是主要矛盾,紧要关头,务必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我该怎么宽慰他呢?”苏苏郁闷地戳了戳头顶的灯,“说话,别装死,我知道你醒了。”
魂灯慢悠悠地转了两下,又闪了闪。
“什么?不需要安慰?不如打一顿?不是你徒弟你当然不心疼!去去去,问你也是白问,闪开闪开。”
苏苏暴躁地拨开眼前晃悠悠的魂灯,豆豆眼滴溜溜地转了三转,瞅着侧卧榻上忧郁的宗清临,一巴掌呼到他大腿上,“起来起来,别自闭了,现在最关键的,到底是谁把奈落使者带入了秘境,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个人。”
宗清临翻了个身,巴掌小人赶忙拎起繁复的仙袍下摆,往前飞了飞,落在他的头顶,而后托着腮垂着眸,静静凝视着他。
“秘境之中有三千之众,谁都有可能,想要找到这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宗清临沉声道,“比起他是谁,我更在意他特意将奈落使者送至我眼前,目的是什么。”
“他或者说他们想在秘境中截杀我?当日,师父与我推测,对方或许是畏惧我背后之人的逆天手段,不敢直接动手,方才委婉试探。但现今,秘境之中即便是皇境也得压制修为至尊境,凭借尊境修为,冒着被溪山水镜全方位曝光的风险将我击杀,并无必要。”
“他们想扰我心智?自以为躲至弥天秘境即可暂避暗中截杀,不曾料想秘境之中亦有杀机,我或许会因此方寸大乱……但有甚必要?比起五衍仙盟和顶级世家,太剑学院不过三流开外的普通势力。按常理,我能进入前九的几率微乎其微,对方又何必以此针对于我。”
“不不不……难道他们认为此时已是除去我的最好时机?大比结束后,离开了弥天秘境,受某些条件制约,反而不利于动手?亦或者,弥天秘境之中有某些存在足以戳破他们的伪装以至于冒着暴露灵子身份的风险也要解决掉我?但这样也说不通啊,灵子身份暴露,其背后势力必然受到牵连,有何意义?”
苏苏打了个呵欠,惫懒地撑开眼皮,慢悠悠道,“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可能,这只老鼠并没有特定的含义,只是他们设置了定时模式,时间到了,自然也就出现在你眼前。你看,对方还未有实质性行动,为了这老鼠,你就已经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估摸出了一堆可能。这算不算自乱阵脚?”
话音刚落,宗清临纵然起身,苏苏“哎呀”一声从空中滑落,宗清临伸手一捞,“如果是这样,对方又是如何确定我必然进入弥天秘境?这本就是临时起意……我以为奈落使者及其背后势力,只能推衍虚而缥缈的命数,难道他们连个体行动也能精准推算?如果是这样,师父,恐怕我们有必要重新评估对方的实力。”
苏苏思索片刻,认真道,“不仅能推衍命数,甚至能推算出具体的行为,在浮霆大陆,没有人能做到。所以比起推算,我更倾向于……算计。”
宗清临闻之一惊,不待他再问,房门被人敲响了三声,随后从门缝里掉出了容千凝的麻花辫,“宗……宗道友,穿青衣服的说,让大家去浮槎一层华庭集合,说是明日第一地关,还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宗清临自床幔后捞起翠玉竹支,健步而出,与门外猫着腰的容千凝撞个正着。
容千凝龇牙咧嘴地朝着一侧歪去,心里腹诽着这人的衣服里夹着石板么?这么硬!
宗清临一根指头抵住容千凝的额头,将他拨正, “有别的事?”
容千凝捂着额头有些呆愣愣的,看起来是还没缓过神来。
晏清潇洒昂扬的声音先一步传来,“有啊,清临!物资已收到,多谢多谢。下次还有虫子记得喊我啊,咱一拳一个毛毛虫,不在话下,嘿!”
人人狐狐堵在门口,宗清临只是瞧了眼晏清,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清临怎么了?”
“不知道呀。难道是因为虫子太恶心了?”
“房间检查过了么,可能还有遗留。这些虫子隐蔽性强繁殖又快,放着我来,打扫清理我可擅长了。”
“哇……谢谢小晏师兄。”
宗清临攥着翠玉竹支,听着身后传来的窃窃私语,抿了抿唇,四指紧扣,“如果这所谓的预言真是以算计达成,不管是谁,敢动晏清,就把命留下。”
一名青衣修士挥开一层结界,四方相距百丈之长的露天华庭在众人眼前显露,外圈高台上井然有序落着上千只蒲团,如冰如水的中场若波光粼粼仙境瑶池,柔软润泽的地面散着莹莹紫光。
“紫品灵石铺地板!这能撬走么?发财了发财了!”
“撬地板?带我一个!”
“现在是要做什么?有人看到水泡了么?”
“没啊,没瞧见啊,不是说浮槎是灵子休憩之所,不设置水泡么。”
“啊,那我就放心了,半月没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