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戈拉斯摇了摇头。
“第二,巨蛛的实力如何,数量如何?”他抱起双臂,一步步靠近精灵,“你是否与最强大的蜘蛛交过手?”
莱戈拉斯快速思考着,最终还是回答了“否”。
“他们都说不能问精灵有关是否的问题,但你还挺诚实的。”埃斯泰尔拍拍莱戈拉斯的肩膀,笑得很是愉快,“第三,其实这应该算作第一点——莱戈拉斯,我们势单力薄,虽然大多数时间里我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你是否想过,为何国王不直接派支军队前往多尔哥多?”
“我父亲不愿多管闲事。”莱戈拉斯不假思索地答到,转而又意识到这不太合理,“他……只想保证自己王国境内的安全。”
“不应该——”
“上次战争带来的损伤太过惨重,他不愿再失去更多子民……不愿他们身陷险境。”
“或许是这样,”埃斯泰尔说,“但也不完全。”
“那是为什么?”
精灵的语气变得焦急,不知为什么,他无比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埃斯泰尔的嘴唇紧绷着,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不知道。”
“如果哪一天,你我成为了类似的人,大概就明白了。”他又一次抚上配剑,“总之,我们的力量——”
“我有伙伴,愿意和我一起冒险的。”莱戈拉斯还是有些不死心,无论是追杀半兽人还是消灭巨蛛,只要他立下了一个信念,多少困难也没法叫他退缩。
“你又在说赫伯?”埃斯泰尔看着树荫下的白马,后者并未理会,继续咀嚼地里冒出来的青草。
“陶瑞尔、阿斯翠亚……”精灵不断列举着人名,心中的不确定感却越来越强烈,“或许还有只长得难看的矮人、一个不聪明的传信官和一个不冷静的小队长。”
埃斯泰尔的肩膀因憋笑而上下抖动着,他在幽谷生活了近二十年,与埃洛希尔和埃尔拉丹到各地旅行,却从未遇见莱戈拉斯这样的精灵——他看起来人畜无害、待人真诚,但同时身手矫健、爱憎分明。
他一定是只千岁以上的精灵,却又像极了今年春日诞生的新生命。
于是埃斯泰尔点点头,却说出了相反的话语:“但我以为,尊父让你来寻找我,是要你跟我一起重新认识中洲。”
莱戈拉斯没说话,他用眼神示意他讲下去。
“我走过地图上的每一处地点,探查大到黑暗势力的动向,小到某个村落里的主事人叫什么。”埃斯泰尔登上一块突出的岩石,“我还要去拜访罗罕的森格尔王,结交这片土地上所有志同道合的生灵。”
太阳朝西边的天空奔去,在流云间划开一条开阔的道路。刺眼的日光变得柔和,天地间的苍白也悉数被收走——这里的土地本来就是红色的,上面犁出的新沟被落日映得更加炫目,顶部的凸处呈现出粉红和浅红,沟底的凹处则是朱红、猩红和赭红。
在这片成熟、富裕的土地上,莱戈拉斯望着埃斯泰尔背光里的身影,他的轮廓外镶着一圈橙黄的边,整个人却藏在阴影里。莱戈拉斯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猜那大概是一个笑容。
“一起吗?”
“好。”
冷硬的石屋外,画眉鸟立在高树上使劲地叫,好像要将一整个春天的热情都叫出来。阿斯翠亚坐在门框边的三脚矮凳上,瞧着那小孩手里的石头在地上滑动,画出副不知是什么的画来。
“给你——”
女人递来磕了口的汤碗,里面盛着冰凉的山泉水,植物的细小根须在水面浮动。她的胳膊粗壮、骨架宽大,脸颊的两坨肉上长着浅色雀斑,一头红发红得发亮,红得朝气蓬勃。
“嘿!”她喊话时中气十足,“谁叫你又在地上乱画了!”
等那小孩咯咯笑着从阿斯翠亚身边溜走,她才堪堪从法贡森林中的阴影中走出来。她抬起眼睛,又一次对上女人的脸,这张圆润的脸刚刚还藏在发黄的玻璃后头,谨慎地打量她。
而在确认了阿斯翠亚的来意后,女人终于舍得拧开门上拴着的铁丝,又递给她一张难得不缺脚的凳子。
精灵试探性地问了几句,终于知道自己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来——罗罕。
她本来要问的事情可多了,听到这词时脑袋里却乱作一团,各种思绪杂草一样生长,没头没尾地缠在一起——她怎么到罗罕来了呢?
罗罕依旧是在迷雾山脉的北边,整条山脉的南端,刚铎在更南方,而魔多就在东南……想到这,阿斯翠亚又起了一身的冷汗。或许有些事情是逃不开的,无论她走到哪去,那戒指、戒指的主人总能干扰她的心灵。
精灵木讷地抿了口碗中的水,山泉水的冰凉又唤回她的注意。她怀着希望掏出罗盘,希望所有错误都出在这物件上,而不是自己身上。
而罗盘上的指针摇摇晃晃,终于停在了一个确切的方位上。
阿斯翠亚将水碗搁在灶台上,冲着女人劳作的背影喊道:“您能帮我看看这个吗?”
女人的动作一顿,她将抹布随手一丢,稳稳地落在架子上。她一边搓着手,一边往阿斯翠亚的手里看。“航海用的玩意儿?”
“这我倒是不清楚,”阿斯翠亚将东西递了出去,“您就看看这指的是北边吗?”
女人并没伸手去接,她将身子转了个方向去看,就快要得出结论时,马厩却传来一连串的嘶鸣声。那声响越来越大,渐渐地由一匹马的声音变成了一整个棚子的合唱。
声音从石料的缝隙中挤进屋内,女人二话不说,提着裙子便跨出屋子。而从它们长嘶里,阿斯翠亚隐隐察觉出了不对劲——
地面传来难以察觉的轻颤,刚刚溜出家门的孩子正快步赶回来,他的声音同马匹一样变了调:“妈妈——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