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儿一见铁将军,头皮一阵阵发麻,尤其是他手中那杆一丈有余的长枪,锋芒刺目,令人胆寒。
想到自己曾不知天高地厚对这位黑瘟神丢过石子,她重重咽了一口唾沫。
啼笑童子却神色自若,对着他小手一摆,不耐烦地说:“你来干什么?侯爷今日没空搭理你。”
何欢儿战战兢兢地问:“他……是什么人?”
“替侯爷守山的大黑。”啼笑童子四脚朝天往大石上一躺,翘着脚道,“闷葫芦一个,就知道拿着枪乱耍,一点也不好玩。”
何欢儿有些听不懂,皱眉说道:“他替侯爷守山,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可是侯爷领进山的。”
“没办法,大黑的主人是个疯子。”
“他的主人是谁?”
啼笑童子撅起嘴,酝酿了好半天,以嫌恶的口吻说道:“是一个比姐姐你还丑的女人。”
听了这话,何欢儿脚一软,差点栽倒,不过,心里倒生出了几分好奇。
“啊……”啼笑童子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一溜小跑,躲到了何欢儿身后,往中郎将身后一指,“就是她!”
一个瘦小的人走进了院子。
何欢儿定睛一看,吃了一惊。
哑……哑女?
从她与顾子宁在山道上追小人开始,哑女便不见了踪影。此刻,她已摘下了帷帽,袒露着半边烧毁的面孔,不过,她的神情坚定,丝毫不见之前的惊惶和怯懦,俨然是另外一个人。
她双唇一张,声音清脆且威严十足。“余卿何在?”
哑女竟然会说话!
若不是她脸上的伤疤不好作伪,何欢儿简直要怀疑这是哑女的孪生姐妹。
啼笑童子紧紧拽着何欢儿的衣袖,探出半颗脑袋回了一句:“侯爷今日不见客!”
他有些惧怕这个哑女。
“大胆!本公主造访,他胆敢不见!他长了几个脑袋?”这几句话气势冲天,让她瘦小的身形都高大了许多。
公主?
眼前这个瘦弱枯干的哑……女子竟然是公主?
何欢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愕然望着她。
“喂,丑奴!”她凌厉的目光射向何欢儿,“你说,余卿去了何处?可在洞中?”
何欢儿为她的威势所摄,一时忽略了“丑奴”二字所含的羞辱,嘴巴不由自主答道:“他……他去了一处墓地。”
“没出息!我皇甫一族竟有他这样的窝囊子孙!为了两个出身寒微的贱人,落得意志消沉,不思进取,真是丢尽了我皇族的脸面!我皇甫一族的天下就是毁在这些不肖子孙手里!”
听上去,这位前朝公主,自尊、自傲、自强,与皇甫余之流……皇甫侯爷大相径庭。
“贱童!速速去传余卿,让他来见本宫!”她瞪起了眼睛,一只眼睛。
何欢儿这才注意到,与之前不同,眼前的女子睁开的是半边完好面容的眼睛,烧伤的半张脸上,眼睛平静地闭着,好像睡着了一样。
“不去!”说完,啼笑童子把脑袋一缩,抵在了何欢儿的腰间。
“你这个下等杂种!”公主大怒,冲上去要打他。
啼笑童子倒着飞跃了两下,眨眼躲进了洞府。他小短臂叉着腰,神气十足地叫喊:“半块脸的丑八怪,有本事你进洞来!”
霎时间,公主的脸变得扭曲,单眼中血红一片,甚是狰狞可怖。
不过,她却在石壁前停住了脚步,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口中尖声喝道:“贱童!胆敢侮辱本公主,出来受死!”
啼笑童子扬起下巴,一咧嘴,露出了豁牙。“你进来受死!”
公主气极,前胸似个鼓风箱一样高低起伏,试着迈出脚步,最后还是缩了回去。
“等本宫见到余卿,定要他扒了你这贱童的皮!中郎将何在!”
铁将军单膝跪地,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头前开路,本宫要去湘妃阵!”
铁将军闻命,举起手中长枪,贴近地面展臂一挥,平地卷起了一阵骇人的狂风。碗口粗细的篁竹纷纷断裂,被劲风抛入半空,又陡然下落,砸向更深处的竹林,接二连三发出轰天巨响。
飓风掀起的气流逼得何欢儿连连后退,直到后背倚住岩壁,才稳住身形。
她这才切身体会到,在那条狭窄的山路上,顾子期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而她当时扔石子一举又是多么不知死活。
中郎将,一名神将!
顷刻之间,竹林被豁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竹干七零八落躺得到处都是,竹叶从空中如鹅毛大雪一般飘落。
公主满意地点头。“余卿这片竹林,倒也算得上一块胜地。可惜啊……今日寿命尽了!中郎将!”
她的手向前一劈,铁将军又一次举起了长枪。
“慢着!”一声轻喝传来,音声十分悦耳。
顾子期站在石门之前,长发披垂,身着白色宽袍,手中握着飞霜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