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贼心虚,怕人知道鬼侯爷的真面目。”
“他怕这里的什么人?啊!莫非是楼主?”何欢儿想了一下,不解地说,“这里的楼主我见过一面,并没有什么可怕啊……怎会有那么多人怕他?”
顾子期又不答,只是言道:“衣物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顾少主,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也太过无情了吧?在山障里,咱们云里来雾里去,多次同生共死,无论如何也称得上生死之交了!你怎么还跟上回一样,动不动就赶人?着实令人心冷。”
“你觉得我心冷?”
何欢儿没料到他有此一问,一下子噎住了,望着顾子期淡色的双眸,下意识摇了摇头。
“顾少主只是面冷罢了。”
顾子期眼底的冷冽之色渐消渐退,浮上了少许暖意。
“你为何还仍在金州?你两位姐妹之事已了结,不用回黛藏山复命吗?”
“小幸子不见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他。”
“你受命追查门人下落,身边只有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
何欢儿笑道:“顾少主,我春宫门远在商州,距金州何止千里!再说,我春宫门属于修真界末流,法术低微,没本事乘风御剑,只得老老实实跋山涉水,这一往一返打尖住店可是一大笔盘缠。宫主给我派了个小幸子,已经是优待于我了。”
“……若是一直找不到小幸子,你要怎么办?”
何欢儿眼里一亮,笑嘻嘻地问:“顾少主这是在担心小女子吗?”
顾子期沉默了片刻,开口道:“我可以拜托明远,帮你在金州城内外寻找小幸子。”
“明远?”
“楚云间的楼主。”
何欢儿愣了好一会儿,笑着摇头:“顾少主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不过,为了鄙门一个门人,劳烦楚云间的楼主兴师动众,这么大的人情,我春宫门可还不起。”
“不须你还。”
“但是,小女子向来不喜欢欠人人情。”
“顾某亦是一样,因此才想帮你寻人。”
何欢儿眨巴着眼睛,问道:“顾少主何时欠过小女子人情?”
“在山障里,我神剑门多蒙姑娘相助,理当报答。”
何欢儿一边摇手,一边满不在乎地说:“顾少主,山障凶险,大家结伴而行,自然要相互照应。要是没有神剑门三位仙修,小女子也无法平安离开山障不是?何谈报答二字?”
一丝笑意划过顾子期的眼底,溢出了眼角,他没有说话。
“其实,我并不急着回黛藏山。”
“为何?”
“我常年在外游荡,跟门人本就十分疏离,去年老宫主亡故之后,就更没有什么牵挂了……只有一个大师姐还算知心,可是她深居简出,一年中大半时日都在闭关。即使回去,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留在这里,不紧不慢地找小幸子。而且……”
她伏到几案上,含笑望着顾子期。
“这里有顾少主,小女子可舍不得走。”
顾子期抬眸向她投去一瞥,很快便垂下了眼睑,神色间似是有些乏累。
房中烛火摇曳,寂然无声。唯有香炉中冒出的烟气不绝如缕,乍合又乍散,袅袅飘向幽暗的角落。
眼下无人打扰,何欢儿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观赏顾子期的绝世容颜,不一会儿,便觉得神思恍惚。
她用力搓了下鼻子,问:“我……冒失地闯进来,是不是扰到你休息了?”
顾子期微微一摇头,道:“我在等子宁,他去赴宴了。”
“子宁小弟也住在这里?”何欢儿很是惊讶。
宁夫子住青楼,实在是奇事一件!
“嗯。这些日子,多亏有他照顾我……”
突然,房门咣地一声被撞开了,酒气冲天的郝龙阳跌进了房中。
顾子期淡定地扫了一眼门口,语气波澜不兴,慢悠悠地又接了一句:“还有郝师叔。”
“丑东西?”
郝龙阳看见何欢儿,以为自己花了眼,使劲揉搓了眼睛两下,又眯起凤目仔细观瞧,猛地大喝一声:“丑东西!你为何会在这里?”
何欢儿冲他歪头一乐。“郝剑师,上回分别时,小女子说过‘后会有期’,你看,这‘期’不是来了?”
郝龙阳脸上一阵电闪雷鸣,回手一指房门,下了逐客令:“走!”
何欢儿两手往身后一支,扬起下巴对着郝龙阳。
“郝剑师,你忘了?你打赌输给了小女子,不可以再妨碍我跟顾少主亲近。今日,除非顾少主赶人,不然,小女子决不离开半步。”
“你……”郝龙阳被噎得直翻白眼。
“郝大剑师,你德高望重,赌输了不会不认账吧?”
郝龙阳往胸口狠砸了两下,气冲冲坐到了几案一旁的矮榻上,一脸的狂风暴雨。
“丑东西,你长点眼!少主重伤未愈,劳累不得,你休要缠着他!”
“郝剑师才是!”何欢儿把嘴一撇,“你喝得大醉,这样大摇大摆闯进来,就不怕惊扰了顾少主?”
“你这丑东西竟然敢教训本剑师?”
“小女子只是实话实说。”
“……”
二人正在斗嘴,忽见房门一开,顾子宁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顾子期身旁,板板正正往地上一跪,低头不语。
顾子期也不问话,伸出手轻轻拍了他两下,然后,便若无其事喝起了茶水。
顾子宁嘴角抖了好半天,终于开了口:“少主……我闯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