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甫余的话,何欢儿心中一沉,问:“侯爷,你这是何意?顾少主会有危险?”
“莫非是楚云间有人要对少主不利?”顾子宁慌张地望向了钟楼,“可是……这些日子,楼中人对少主分外尽心周到,尤其是……”
何欢儿打断了他的话。
“小弟,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越是阴狠毒辣的人,越是深藏不露,面上嘘寒问暖,貌似一个良善的好人,其实呀,暗地里图谋不轨,满肚子的坏水。稍有不备,便会遭了他的算计!防不胜防,最是可怕!”
顾子宁眼中劈过一道闪电,霍然转身,穿过层层叠叠的人流,朝钟楼飞奔而去。
“姑娘,你为何故意吓唬小修士?”
何欢儿对皇甫余伸出一根指头,道:“子宁小弟忠厚纯良,看他逆来顺受地受那个姓陆的使唤,本姑娘看不过眼,此是其一。”
她伸出第二根指头,又道:“顾少主身边一个神剑门弟子都没有,天晓得那个楚云间楼主对他有无歹意,有小弟陪着他,小女子放心,此乃其二。”
皇甫余笑问:“是否还有其三?”
“这其三嘛,小女子本来不想说的。”何欢儿向上弯着嘴角,竖起了第三根指头,“侯爷这里酒气冲天,再多待一会儿,子宁小老弟只怕就要闻酒香而醉了。他醉倒在这里,岂不误了侯爷生意?小女子贴心吧?”
皇甫余朗然大笑,道:“姑娘欲一石三鸟,可惜,只中了两鸟。”
“哦?不知小女子失了哪一只鸟?”
“天心楼主,他绝不会害子期。”
“侯爷何以如此肯定?你不是从不踏进楚云间半步吗?”
皇甫余神秘兮兮地笑道:“闭门家中坐,尽知天下事。姑娘,你休要小看了在下。别忘了,这金州内外方圆百余里,再也找不出一个比在下熟知金州人事的人了。”
“是,侯爷老而多闻,一般人是比不了。”
皇甫余的笑容霎时碎在了脸上,声疾色厉喊了一声:“在下可不老!”
说罢,他立刻从怀中摸出一面玉镜,映着一旁的灯火细细照起了面容。
何欢儿往钟楼处眺望,见顾子宁已跑上了城楼,挤过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的一众女子,慌慌张张冲进了一顶华帐。
“姑娘,你对天心楼主那顶帐子有何想法?”
何欢儿搓了下鼻子,煞有介事地开始胡诌。
“花团锦簇,香云缭绕,美极,乐极!天心楼主稳坐万花丛中,俯瞰芸芸众生,堪称天下第一赏心乐事,给个神仙都不换。不愧是青楼楼主,于享乐一道,正是本色当行,无人可及。”
“你往帐子上面细瞧。”
何欢儿眯起眼睛凝神看去,发现帐顶四周垂着许多铃铛,在月色中静静闪着金色的光华。
“侯爷,你是不是看着那些黄金铃铛眼馋?”
皇甫余满脸艳羡,由衷赞道:“月下美人黄金帐,天心楼主真乃天下第一风流人。”
“侯爷的话,小女子不敢苟同,拿钱堆出的风流,一文不值,不过是假风流罢了。”
皇甫余微微一怔,笑道:“姑娘以为,何为真风流?”
“但有知心人相伴左右,只需一盏清茶,一杯浊酒,或者一碗白粥,便可风流无边。”
皇甫余遥遥望着空中明月,怅然道:“姑娘,这知心人,才是天底下最贵的。”
何欢儿话锋一转,又道:“人生在世,风不风流,有什么要紧?不过虚妄不实的念头罢了。真金白银,吃饭穿衣,才是正经事。”
“哈哈哈,姑娘,你实在很有趣。”
“说起来,这位天心楼主也有几分意思。从富人身上刮下来的金子,他偏要做成铃铛,挂在帐子上四处招摇,就不拍招人记恨?”
“他并非为了招摇。”
“哦?那是为了什么?”
“姑娘,你仔细观看那些铃铛,是不是微微泛着紫色?”
何欢儿又定睛瞧了一番,点头道:“确实。”
“那些铃铛并非由普通黄金铸造,而是用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紫金,是天然的灵物。用紫金打造出来的法器,即使凡人也能使用,在修真界更是被奉为增进修为的至圣法宝,一两可抵黄金万两。”
“万……万两!”何欢儿下巴差点掉到地上,“这么说来……那顶帐子岂不是价值连城?”
皇甫余点头称是:“绝不为过。”
何欢儿把下巴往上推了推,又道:“帐子周围的紫金铃是法器吧?”
“正是。”
“天心楼主也是一位仙修?”
“他不修仙,但他手眼通天,搜罗了很多修仙宝器。”
“不知那些紫金铃有什么神通?”
皇甫余突然压低了声音。
“那铃铛是一种‘音障’,可以阻绝一切声响,内音不泄,外声不入。悬于四角,便可以辟出一块遗世独立的方外之地。姑娘以为楚云间三楼的客房为何能以黄金论价?就是因为这些紫金法铃。”
“原来如此!尽享富贵荣华的人,或有不能告人之秘,或有不可言说之癖。为了一个卸下心防、摘下面具的地方,当然舍得花金子。天心楼主谙熟世情人心,活该他日进斗金。”
皇甫余点头微笑,又道:“天心楼主为子期的伤势着想,怕他受喧声鼓乐所扰,特意在账外挂了这许多紫金铃。他对子期用心若此,又怎会害他?”
何欢儿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侯爷没听过易牙烹子的故事吗?一个人冷若冰霜,自矜自持,倒是对人无害……倘若一味殷情盛意,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有利可图、暗藏祸心;二是见色起意、居心不良。”
“姑娘这话发人深省。不过,姑娘忘了,还有一种可能。”
“还有第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