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余将折扇拢在手心,慢慢吐出八个字:“情根深种,百转难回。”
何欢儿惊得险些从马扎上栽下去,无比震惊地望向了钟楼上那顶华丽的行帐。“难不成……天心楼主对顾少主……”
皇甫余慢悠悠地展开了折扇,道:“子期的品貌姿容,掀起腥风血雨都不足为奇,俘获一个天心楼主,又有何怪?”
“怪不得……郝剑师防色鬼一样防着小女子,却毫无顾忌地把顾少主交托给楼主,原来……顾少主已是有主之人……”何欢儿双手捂脸,懊丧地说道,“只怪小女子来迟一步!可恨!可恨!”
皇甫余一双桃花眼藏在折扇后,悄然盯了何欢儿片刻,忽然,眼角往下深深一弯。
“姑娘,在下胡乱一说,你怎的还当真了?哈哈哈……”
何欢儿把手从脸上移开,呵呵笑道:“侯爷,小女子做戏而已。”
皇甫余以折扇掩口,把身子探向她,低声道:“天心楼主有一怪癖,不拥女子不成眠,哪怕午睡或者小憩也是一样。因而,他身边随时随地都有美妇人相伴,美其名曰‘一生最爱花下眠’。”
“这样说来,侯爷倒是可以将他引为知己。”
“非也,非也!”皇甫余晃了几下折扇,“在下要的是软玉温香,而天心楼主讲求的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何欢儿眉头一挑,道:“这位楼主……该不会是有不举之症吧?”
皇甫余大笑了一阵,又说:“天心楼主还有个规矩,与他同眠的女子,同一人不决不超过三天,因为不想生出‘我执’。”
“无执念,不凡人。他不修道,也不修佛,为什么介意这个?”
“他想成为圣人。”
何欢儿惊叹一声:“清奇!实在清奇!”
“这位楚云间楼主到底是什么来路?”
“天心楼主讳莫如深,千面玲珑,他的身家来历在仙凡两界都是一个谜。虽众说纷纭,但无人知晓底细。”
“侯爷,这旁人不知,你定然是知道的。”
“在下道听途说,不过略知一二。”
“把所知的一二说来听听。”
“他姓秦名昉,子期叫他明远。”
“还有呢?”
“在下所知,就这么多。若姑娘想知道更多,只能去问子期了。楼主与子期自幼相识,这世间最了解天心楼主之人,莫过于子期,反之亦然。”
何欢儿又是一捂脸。“说来说去,还是小女子来迟了!”
面对她的戏言,皇甫余却一脸严肃,全无半点玩笑之意。
“子期这般人物,还是迟些遇见才好。他虽一心修无情道,但不知有多少痴情儿女在他面前折戟沉沙,为他长夜辗转,消得不成人形……晚些沉沦,少受些折磨,亦是幸事一件。”
何欢儿沉吟半刻,又一次问出了心中盘亘已久的疑问。“顾少主……到底为什么要修无情道?”
“关于此事,在下不便多言,只能告诉姑娘一句:爱他,便是害他。”
何欢儿还想追问,却听四周人群发出惊涛骇浪般的欢呼。
高台上,耍演百戏之人已退场。鼓楼一边,一群舞娘举着宽大的羽扇,翩然如飞地驰到了圆台之前,骤然停下,又乍然散开,中间赫然现出了一个着白衣、披红帛的窈窕仙子。
何欢儿抬头望向夜空。
月上中天,已入三更。
“嫦娥!嫦娥仙子!”
“仙女下凡啦!”
“哎呦,就是真仙女来了,也比不上李家千金!”
“……”
钟鼓楼前如山如海人群变得激昂不已,叫好声、喝彩声、口哨声、呼号声汇聚交融,响彻云霄,直抵月宫。
李秀秀双臂一扬,两只长袖犹如两道白浪向着鼓楼与钟楼舒卷,与此同时,台上的一众乐工奏起了喜庆欢快的曲子。
这是在向钟鼓楼上的贵客致意。
鼓楼上的达官显贵抚掌微笑,钟楼上的艳姬娇娘一边招手一边窃窃私语。
开场曲一停,李秀秀一个转身跃上圆台,莲步轻移,水袖轻扬,一一拂过众位乐人。她每舒展一次长袖,美妙的乐曲中都会多出一种乐音。
绕台一周,众乐齐鸣。
李秀秀面朝升至中天的月轮,轻扭纤腰,身子往上一挺,一臂微曲上扬,一臂稍弯负于身后,摆出了一个优美翩珊的望月之姿。
她一动不动,只有雪白的衣衫和鲜红的帛带在风中飘动,远远望去,好似从画中走下来的美人。
分立两旁的舞娘手执羽扇,一个挨一个款款珊珊步入场内,围着圆台环列一圈,合着拍子轻歌曼舞。
台下的观者无不啧啧赞叹,连成一片响个不停。
啼笑童子不一样,李秀秀一出来,他就撅着小嘴背过了身。
何欢儿打趣他:“童子,刚才看百戏你又叫又跳的,这个你不喜欢?这么多漂亮的大姐姐,多好看呀!”
“哼!我一看那个女的就讨厌!”
“哪个女的?李秀秀?”
啼笑童子点了点头,掏出胡饼吃了起来。
皇甫余目不转睛盯着美女如云的高台,神情有些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