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子名叫小豆子,父母早亡,是个孤儿。他自幼在金州长大,说不清自己几岁,看着大约十一二岁的样子。
何欢儿收他做了小弟,每日给他铜钱到城中买吃食,顺便打探消息。小豆子不用乞讨度日,自是开心得不得了,尽心尽责地为她跑腿办事。
听小豆子讲,金州茶坊酒肆、街头巷陌口口流传着“妖女阿丑”的奇闻。
大意是说赛嫦娥月夜献舞当日,有一个丑陋妖女嫉妒金州第一美人的美貌,想劫持她施行换脸妖术,但幸得来自越州的仙长英雄救美,才赶跑了妖女。
因为不知那个妖女来自何方,姓字名谁,只知她相貌丑陋,于是乎,便以“阿丑”称之。
此事在舌上奔走,不断有人添油加醋,渐渐传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将之前发生的女子失踪、无头女尸,以及李秀秀遭人掳掠这些事,统统栽到了“妖女阿丑”身上。
更有好事之人,将这位阿丑画影图形,张贴到广陌通衢,如过街老鼠一般,受尽了来往行人的指点唾骂。
只是,那张画像与何欢儿本人相差十万八千里,因为小豆子从未起过一丁点念头——把她与那位“阿丑”想到一起去。
小豆子听她的吩咐,每次进城,都会去楚云间附近溜达一阵。
有一天,他带回消息说楚云间开门营业了,何欢儿一听,心中安稳了不少。
想来,顾子期的伤情已大有好转。
小豆子心明眼亮,很是机灵,他还带给何欢儿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有几个女子轮番在楚云间门口盯梢。
听了他的形容,何欢儿断定那一定是守山娘子。
她们定是探听到她曾经数次在楚云间出现,以为她与楚云间有什么瓜葛,因此在那里蹲守。
转眼间,日子过去了半月有余。
何欢儿摸着不剩几个铜板的钱袋子,有些犯愁,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抽空进个城,找个碍眼的纨绔子弟,顺些银钱来花。
一日傍晚,小豆子从城中归来,告诉她盯梢楚云间的女子不见了。
春宫门自来穷酸落魄,老宫主历来俭省,精打细算,门中多少有些结余,但二师姐齐怀春凡事铺张,讲求排场,账面上总是入不敷出,管账的老金成天黑着一张脸。
金州城乃是一处繁华都会,食宿价钱不菲。四位娘子在金州城盘亘多日,想来已是囊中羞涩。
何欢儿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顿感轻松。她决定明日进城,寻摸些银子来花。
当天夜里,她睡得格外深沉。
酣眠中,她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四张人脸围成一圈,正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在火光映照下,显得煞是狞戾可怖。
她吓得翻身坐起,只一瞬间,便有四道绳索同时加身,将她捆成了一只硬邦邦的咸鱼。
她心中叫悔不迭。
原来,四位守山娘子并非如她所料,放弃追捕返回了黛藏山,而是虚晃一招,找来了这间破庙。
“四位守……”还未等她说什么,嘴巴便给一位娘子堵住了。
这位娘子长着一双大得出奇的眼睛,明亮又炙热,仿佛随时都会窜出火来。
正是属火的离娘子。
一个温软的声音开口道:“你这性子也太急了些,堵住了她的嘴,让她怎么说话?”
讲话的女子眯着一双笑眼,眼角眉梢流淌着水样的温柔。
一眼便知,她是坎位的水娘子。
“有什么好说!”离娘子眼中火星直冒,“这都多少天了,才逮着这只老鼠?绑了她,赶紧回山!宫主早就等急了!”
坎娘子轻扬嘴角,道:“我看呀,宫主也许不急,倒是你,快要急死了。”
离娘子一听,两只眼珠子恨不得瞪出眼眶。“你不急!你不急!天塌下来你也不急!”
“我是不急的……”坎娘子抿嘴一笑,“这天要是塌下来呀,你肯定第一个顶着,我急个什么劲?”
巽娘子道:“二位妹妹,不要斗嘴了。这个女人奸猾得很,一不留神说不定就给她溜了,咱们得加十倍小心!”
震娘子满面怒气,声似惊雷。“她差点弄瞎老娘的眼睛,我先给她上点眼药,出一口恶气再说!”
说话间,她举起拳头便往何欢儿脸上招呼。此时此刻的何欢儿就像案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她把眼一闭,准备迎接震娘子的铁拳。
然而,铁拳并未降下,却听到了一阵兵刃相击之声。
她睁眼一瞧,只见一个黑衣蒙面人正在挥剑力战四位娘子。
蒙面人虽然以一敌四,但是毫不费力,轻松应对着四人雨点般的攻势,剑光飞动,如一道道雪白的闪电。
小豆子悄无声息溜到了何欢儿身旁,为她解绳索。
过不多时,四位娘子一个接一个跳出了战团,齐齐站成一排,对着蒙面人一抱拳,道了一声:“承让了。”
震娘子狼牙棒一指何欢儿,高声道:“老娘技不如人,今儿个认栽!你的打眼之仇日后再报!”
巽娘子一边卷着布口袋,一边感叹道:“这个麻脸女人果然不简单,这么厉害的仙修竟然是她的同伙。”
离娘子拽着流星锤砸在地上,恨恨地说道:“气死我了!这锤子今天怎么不听使唤!”
坎娘子把双锏往背后一插,笑道:“有什么可气的?人外有人,我春宫门招惹不起的仙门可多着呢!”
说罢,四位娘子转身跃出庙门,先后消失在了朦胧的晨曦之中,微光中只剩下了一个略显单薄的黑影。
何欢儿对这个人的灵纹极为熟悉,开口道:“多谢子宁小弟相救。”
那个黑影点着了火折,扯下覆面,露出了一张稚气未脱的面容。
“姐姐,你认出我啦。”
小豆子忙活半天,一个绳结也没解开。顾子宁走过来,轻轻划了几剑,绳子顿时委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