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说:“蒙山来的。没有了。就这一条。”
老头掐着蛇颈,把它从结实的麻布袋子里掏出来,抚摸它银色斑斓,修长粗壮的身体,越看越爱,越看越不肯释手,“好啊,好啊,幻银斑,活生生的,看这大小,八十年得有了!”又越看越觉得可惜,遗憾的说:“如果是金斑就更好了。”
宋白瞥他一眼,觉得这老头做梦,冷飕飕道:“十年银,百年金,银斑豁出去了还能抓到,抓金斑,谁不要命了会去想那个?”
老头可惜的嘀咕道:“我知道。我就说说而已。”
老头看看他,又说道:“敢闯蒙山,我估计你也是走投无路了,这样吧,这条幻银斑我给你这个数,以后有什么好东西,你还来找我。”
宋白看看他比的手势,说:“一千银元?”
老头翻白眼,嗤他,“没见识。一万!”
宋白惊了,难得没维持住他处变不惊的表情,惊道:“这玩意这么值钱!”
老头看他那副没见识的样子,心情好了点儿,哼笑道:“你以为呢?”他得了这宝贝蛇,不乐意和人闲话了,看地上竹篓是带盖子的,把竹篓倒过来,里面的东西都扒拉出去,把心肝蛇放进竹篓,眼疾手快盖上盖子扣住,将竹篓轻轻的移放到墙角,起身道:“走吧,给你拿钱。”
宋白指了指地上带土的植物,“这个,你不要吗?”
老头挑剔的打量一眼地上的草药,评价道:“蛇骨兰,活着入药才有用,出了蒙山养不活的。不要。”
老头不要,宋白就捡起来,随便在院子里拿了个空竹篮,把散落的泥土还给它裹回去,放篮子里装了,自己带走。
老头给了宋白十张一千元的银票。
宋白说:“给我换一千元散票吧。”
老头急着去炮制蛇,挥手赶他,“我这没那些零碎,你外面换去。走走走,下次有好东西再来找我。”
宋白无法,提着篮子走了。
县城有朝廷银庄,宋白拿一张千元银票换成九张百元银票和一百枚银元。因为卖蛇所得远超预期,老头不要的兰草宋白打算带回去自己种试试,种活了家里多个景,种不活就算了。
在县城看到卖驴的,宋白想买一头做脚力,但是手里的钱他已经有了用处,想了想,还是没买。看这笔钱最后能剩下多少,如果剩下来的够买一头驴,就到时候再来买。
天色已晚,夜里不好赶路,宋白买了些米,两刀纸,找了一家客舍,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启程归家。
这日,宋白带着九千银票,去找六太爷。
六太爷听得宋白来意,看到宋白拿出的一沓银票,惊的打翻了茶碗,“你、你哪来的钱?”
宋白道:“卖了点东西。”
宋白说的含糊,六太爷以为他说的是卖了从郡城带来的东西,仍觉得不信,什么东西能卖九千块银元?
再问,更多的宋白却不说了,只说是卖东西得来的钱,现在拿来把三太爷曾经卖出去的祖宗基业赎买回来,请六太爷帮着安排。
六太爷这心七上八下的,见他实在不肯说,不得已,只得带他去二太爷家,赎买祖业这事,得二太爷出面。
到得二太爷家,如此这番一通说道,二太爷看着桌上的银票默然不语。
宋白仍不肯说是卖了什么东西得来的这些钱,六太爷急啊,生怕他这钱来路不正,二太爷则沉静的多,只问:“这钱,来路清白?”
宋白肯定道:“来路清白。”
二太爷道:“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交给我,你回家等着。”
宋白道:“我不用出面吗?”
二太爷掀起眼皮子,道:“不用。去请你五爷过来。”后面这句是对一旁守着的孙子说的。
宋白得了话,顺从的回家了。
他有前生在乡下生存的经验,知道乡下很多时候,做事情只看宗族强权,衙门都管不了大宗族的事,白孔雀镇的官衙大老爷只要面上好看,只要不惹出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就万事不管。
像前阵儿,里围子寨的人被宋氏儿郎打成那样了,竖着进来抬着出去的,大老爷只派人告诫了一句,其他全没管。
只要没闹出人命,大老爷便装聋作哑。
堂屋里,二太爷看着宋白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淡声道:“小看他了。”
六太爷蹙着眉头,忧心忡忡,道:“二哥,这……”
二太爷闭上眼睛,靠回椅背上,道:“‘仁义作骨,不为俗流’。这是张家给出的批命,你担心什么?”
六太爷道:“他那家里,后母势盛,哪怕生父怜悯,也绝不可能给他带走多少财物。二哥,我这心里慌啊!九千银元,当年老三卖了泰半祖业,合计得来银元也才四千八!他、他从哪儿掏摸来九千块!”有张师公与老张师公的批命在,六太爷不担心宋白偷了抢了,他担心宋白做了什么危险的活计,才换来这笔钱。
二太爷眼皮不抬,道:“‘不为俗流’。什么样才叫不为俗流?”二太爷心里其实也纳罕,这句话看似在问六太爷,其实也是在问自己。二太爷心想:多少年没听说过这样的批命了,他到底是小看了这句批语的分量。
默然片刻,二太爷又道:“这事过后,多培养培养他吧。你这一支孙辈只有宋归一个话事人,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