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慕溶月发来的回信后,莫盈儿兴奋得好几宿都没睡好。
她第一时间便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最信任的师兄,却发现谢羡风忽然联系不上了。
他不在常待的那个客栈里,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莫盈儿只好向客栈掌柜一打听,才发现原来很不凑巧,他昨日便启程去了青林山。
他去青林山做什么?
莫盈儿不解,但隐约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于是,她管掌柜借来了笔墨,匆匆留下了一封书信,并郑重交代:“若谢将军回来,还请将这信代我转交给他。”
掌柜的收下了书信,“姑娘放心吧,大人一回来我就会向他解释的。”
莫盈儿点了点头,便暂且将这事放置不管,收拾准备前往国公府向慕溶月报道。
***
国公府内,宋景渊推开了寝房的门,见慕溶月正在窗前刺着绣花。
美人配美景。宋景渊的心情格外之好,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轻揽她的肩头。
“我还不知道,夫人的绣工竟这么好,都快将那宫中绣坊的御用绣娘都比得自叹不如了呢。”
慕溶月微微一笑,“还不是一点一点练出来的。我从前也总是笨手笨脚,也会刺破手指……”
说到这里,她忽而想到了什么,戛然噤了声。
从前,她为谢羡风绣香囊时,就总是笨拙地刺到手指,连基础的穿针引线都总也弄不好。
“夫人,你走神了。”
宋景渊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慕溶月茫然地抬起头,话题都到了这儿,宋景渊索性顺势问她:“给某人的信已经发出去了么?”
“嗯。”慕溶月答,“他会在青林山等着的。”
“好,我会派人去给桓王传信的。”宋景渊轻轻收拢五指,攥了一下慕溶月的肩头,以安抚她纷乱的心绪,“接下来的事,由我接手便好。夫人不用再管了。”
慕溶月点了点头,没有应声,而是继续打量着手中的刺绣,时而小修小补。
宋景渊在她身旁坐下,端详她安静的侧脸,倏地开口问她。
“夫人,今日是花灯节,你想不想与我出门逛逛?”
“自从两年前的那日,我们已经好久没有一同去逛过花灯节了。”
回想起昔日,她天真无知地找上他,主动提起退婚一事的情景,慕溶月也不禁被自己的傻气而逗笑。
“你又想与我赌灯谜了?”
“若夫人有兴趣,我自然奉陪。”
慕溶月凝望着宋景渊的双眸,那双眼深邃、沉静,却也像藏着心事一般扑朔迷离。其实,她知道宋景渊只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见她这几日情绪不高,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辜负了夫君的好意。
“嗯,那就去逛逛吧。”
宋景渊莞尔一笑,轻轻握住了慕溶月的手。
……
门外,莫盈儿紧紧贴着墙面,瞠目结舌,心跳得犹如雷点。
方才,莫盈儿带着一个简单的包袱来找上门报道。门童领她进了门,只让她在后厢等着夫人,却迟迟无人引路。她只好凭着感觉盲走,一时误打误撞,竟直接闯入了正房的庭院里。
莫盈儿远远地见到慕溶月身旁的丫鬟杏雨守在门前,就知道自己走错路了。她本想绕道离开,在路过连廊时,却忽然听见了从里屋传来了“青林山”这三个字。
那不正是师兄要去的地方么?
莫盈儿的步伐情不自禁慢了下来。
隔着一堵墙,她只能依稀听见一些断断续续的音节。什么会去传信、不用再管之类的……
期间,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眼。
桓王。
莫盈儿心中一紧,却又迅速压下狂跳的心,面上装作镇定不惊的模样,最终克制着表情匆匆离开了。
……
另一头,浑然不觉的慕溶月打开门,杏雨便上前解释道:“小姐,盈姑娘已经来了,正在后厢等着呢。”
慕溶月微微颔首:“走吧,去见见她。”
慕溶月来到后厢时,莫盈儿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她身旁是一个掌事嬷嬷,正在向她交接侍卫的护甲工具。见慕溶月来,莫盈儿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
“多谢郡主肯给予我这个机会,郡主的提携之恩,盈儿必定涌泉相报。”
“好了,客套话先暂且不谈。”慕溶月主动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温和地笑了一下,“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贴身侍卫了。不过,有些规矩要提前立好,有些话我也想先说在前头。”
莫盈儿洗耳恭听:“是。郡主请讲。”
“在我跟前做事,我唯一的要求便是忠诚。一次不忠,是为终生不用。”慕溶月恢复了严肃道,“我希望你从今以后,不管有什么事都可以先与我商议,我并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若你真的有什么难处,我会体谅你。”
莫盈儿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之色,但依旧拱手作揖道:“是,属下明白。”
“噢……对了,还有一点。”慕溶月又道,“我希望你凡事都能够以我的人身安危为首。不过……这是做侍卫最基础的要求了,相信不用我说你也会明白的。”
莫盈儿颔首应是。
“剩下的,我没什么别的要特殊交代的了。你若准备好了,今日就开始跟着我吧。晚上我要出门一趟,届时你不要离我太远就好。”
莫盈儿停顿了几许,忽然主动开口道:“那么……我能斗胆问郡主一件事么?”
见她骤然提出疑问,慕溶月眼中倒是多了几分欣赏。她喜欢莫盈儿对她坦诚以待的态度,若是莫盈儿为了奉承雇主而欺上瞒下,她反倒要忧虑起自己将她留在身边的选择是否正确了。
“你学得很快。”于是,慕溶月便从容应道,“是什么事?”
真到开口时,莫盈儿神色反倒多了几分忐忑和羞赧。
“作为侍卫,本该以守护雇主的私隐为第一要义,偷听墙角更是大忌。只是……”
“属下方才前来报道时,无意间走错了路,经过了郡主的寝房,这才听见了一些不该听的事……”
闻言,慕溶月也是一怔。她没想到莫盈儿会这么直白,思索片刻,反问她:“所以,你都听到了什么?”
莫盈儿一面观察着慕溶月的神色,一面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属下只听到了郡主与国公爷在商议有关桓王去青林山的事。我只是恰好得知,谢师兄这几日也在青林山上……”
果不其然,话音落下,慕溶月的眉头微蹙,面色迅速沉了下来。
“桓王?”
见她表情不对,莫盈儿立马跪在了地上,主动认罪。
“谢羡风是我自幼一同长大的师兄,我只是出于同门之情对他的关心,并没有别的意思。若是唐突问了不该问的话,还请郡主责罚,属下不敢有分毫怨言。我只是……不想对郡主有所隐瞒。”
慕溶月没接话,莫盈儿便向她坦白了心中所想。
“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我父亲当初被奸人陷害的真相,我也很清楚桓王在京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桓王会与师兄扯上关系……”
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痛苦之中,只要一听见有关故人的人名便会神经紧绷,止不住的胡思乱想:“……难道,是与师兄最近在追查的军械走私一案有关?”
慕溶月终于不能再沉默了。
“你虽然身已归隐,却仍然很关心朝中的政局。”她阴沉着脸色起身,只给莫盈儿扔下了一句话,“我不想评判你的选择,但此事——你还是莫要打听为好。”
闻言,莫盈儿便明白,慕溶月的态度已然很明确了。
她不想插手此事,也不想让莫盈儿多问。
但她这般消极之举,反倒愈加验证了莫盈儿心中的猜测。此时,莫盈儿知道自己再过多追问也是徒劳,索性闭口不言,而顺从地行礼道。
“……属下明白了。”
***
夜晚的花灯圆,一片灯火通明。车水马龙的繁华之景,比起多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宋景渊与慕溶月并肩穿行在各色的悬挂灯笼之间。宋景渊忽而驻足,回眸望向她,指了指头顶鲜艳明亮的孔明灯。
“夫人,还想来玩灯谜么?”
慕溶月笑了一下,推脱道:“罢了,反正也是比不过你的。”
“原本还想着今年故意输给你一题,讨夫人的欢心呢。”宋景渊索性直接摘下了一朵栩栩如生的兔子灯,送到了慕溶月手心上,莞尔,“那好吧,那我就也不找幌子了,直接送你一盏灯笼吧。”
慕溶月望着那盏手提灯笼,剪纸折成了两只兔子耳朵的模样,很是可爱。她面露欣喜,拿在手里把玩了好一阵:“真好看。”
见慕溶月终于露出了笑颜,宋景渊也笑逐颜开,搂着她的肩头,与她亲密耳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