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白浪唯一的对手戏是在清明节当天。微雨淅沥,打得片场外的杏花遍地残落,那日陈希出门迟了些,以至于到了片场所有人都在等他。
陈希连连道歉,看看时间,他迟了32分钟。
男女主今天有一场重要的对手戏,本可以先拍,但迟到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导演脸色不太好,赶紧招呼人给陈希换衣服化妆。
这场戏,陈希扮演的帮派痞子走漏了卧底消息,害得白浪好兄弟被杀,白浪是个正义感爆棚却无力改变现状的小警察,得知真相后的白浪,在废弃仓库里遇到了痞子,质问无果后,忍不住对他大打出手。
这是一场打戏,严格意义上说,是陈希被揍。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年轻人脸上的愤怒是装出来的。
导演不耐烦地喊了卡,第三次了,白浪情绪跟不上,抬手要打人时,那动作好像只想敷衍了事。
“对,对不起。”年轻人垂眸,睫毛微颤,低声说。
“你是不是不敢动手?”这种没什么经验的小演员陈希见多了,白浪不是最糟糕的。
“你要在心里设想一个打我的理由。”
年轻人连连点头,可他无措的目光分明在告诉陈希,他没听懂。
“理由呢?”陈希继续问。
“你害死了我兄弟……”
“但你觉得这是假的。”陈希盯着他亮闪闪的眸子,年轻人的茫然无知在陈希眼中有些可贵。
要想一个能说服自己动手的理由,陈希说。
导演叫了准备,又一次重拍。陈希立刻进入状态,白浪愤怒地盯着眼前的痞子,按照台词骂了句脏话,拳头砸上陈轩侧脸。
导演气得摔了剧本。
年轻人显然没说服自己,也没说服导演。
对于调动不出情绪的搭档,陈希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家里二老还好吧?”
年轻人怔愣了片刻,脱口而出:“就我跟我爸了。”
“抱歉啊……”
“不,没什么,我妈应该还健在,就是,我小时候,他就不要我了,跟别的男人跑了。”
陈希觉得自己这法子多少有点儿脏。
他无奈地笑了笑,似是无意地和年轻人继续说着家事,然后附在年轻人耳畔,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话。
白浪脸色倏忽暗下去,变了个人似的陷入沉默。导演赶紧开机,叫了准备。
陈希被白浪按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直到现场工作人员把他们分开。
啐了口血沫子,陈希牙齿有些松,年轻人下手真狠啊,他想。
他回看镜头里自己被暴揍的画面,忽然觉得白浪打人的样子有些帅。
“陈老师,对不起。”年轻人不知所措的样子有些可爱。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做得很好。”陈希眼角有些肿,笑得面目扭曲。
潮夜里,车窗外雨声渐稀。
闻人宇很喜欢说对不起。
车里乱糟糟的,陈希斜靠着车窗,吐出一层层浅淡的烟圈,闻人宇又说了一遍对不起,座椅缝隙里的浓液也被他擦得干干净净。
“你真没必要抱歉。”
闻人宇拿着用了大半管的润滑油看了半晌,试探着问:“你车里怎么会有这个?”
“我……”
陈希脑子有点儿不灵光,随口胡扯,“我也忘了什么时候买的,好几年了吧。”
“那你一直没用过呢。”年轻人对自己不久前撕开锡箔封口的手忙脚乱还记忆犹新。
“也没人用。”
闻人宇目光在瓶身顿了顿,生产日期是今年二月,他没言语,极自然地把润滑油揣进衣服口袋,抬眼见陈希扶着腰,眉头皱了皱。
“这种事儿,你别有负担。”陈希率先开口。
“我没有。”
“那你,刚才感觉怎么样?”
闻人宇脸一红,说:“挺好的。”
“就是车里有点儿挤。”
陈希嘿嘿嘿笑出声来,闻人宇脸红起来很好看,只是这大高个儿,跟他在车里折腾确实也活动不开。
“陈希,你还能开车吗?”
“能啊。”他能个屁。
一把年纪了还被个小年轻干到腰酸,年轻人就是猛。这一炮打完,闻人宇不再叫他陈老师,连哥也不叫,只叫他名字。
陈希。
事实上,早在闻人宇压进来的时候,他便已经这么叫他。
“陈希,陈希……”闻人宇声音像一壶滚烫的开水,带着白花花的热气,灼着陈希不停地打颤。
“要不我来开车?”闻人宇凑近了看他,盯着陈希脖颈上的红印子,喉结滚了滚。
陈希恍过神,笑得有些惨淡,“不用,你一个新手,还是系好安全带吧。”
开回酒店的时候差不多半夜了,从负一层进了电梯,陈希随手按了五楼和六楼。
闻人宇抿唇,欲言又止,直到电梯停在五楼,闻人宇站着不动,陈希才恍然有些明白。
“我,我可以去你房里喝口水吗?”明亮的眸子眨了眨,单纯又赤裸。
“喝口水?”陈希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