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结束得不早不晚,闻人宇离开时没看见陈希,也没看见沈皓,他胸口说不出的憋闷,心跳得厉害。
陈希的车不在。
回酒店的路上,闻人宇一言不发,他和苏婷坐在林善的车后排,苏婷醉得睡着了,时不时身子倒下来,头就砸在闻人宇的肩膀。
闻人宇缓缓推开她,然而很快,苏婷会再次倒过去。
“你就让她靠一会儿,她喝多了肯定难受。”
“不行。”
闻人宇又一次推开苏婷,“她身上太香了,我香水过敏。”
林善笑他胡扯,车里都是酒气哪有什么香水味儿,还问了好几遍代驾师傅,非要等代驾师傅连连说是才肯罢休。闻人宇没说话,苏婷靠上车窗,没再倒过来。
下了车,他独自走过两条街,路边的面馆还没关门,闻人宇打包了一碗牛肉面。
陈希还没吃饭。
晚上十点,闻人宇走得飞快,斑马线边上,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孩子站在红绿灯下面,手拉手,说着什么“青梅竹马”、“喜欢不喜欢”之类的话。
闻人宇沉下脸,胸口闷得快要喘不上气。
陈希今天一定不开心,要和他说些什么呢?
要不要逗逗他?
牛肉面里加了香菜,他好像不吃香菜啊……
他在酒店大厅里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影一前一后上了电梯,脑子里有形状的思绪瞬间都空了,闻人宇想也没想,从楼梯爬上三楼。
走廊尽头,他远远看着陈希开了房门,沈皓紧跟着他进去。
他看见了,陈希在笑。
陈希没有不开心。
难抑的疼痛爬满胸腔,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是坏的。有一只无形的手此刻就他的身体里,抓着他的心脏,揉碎、再捏烂。
走了几步,闻人宇又停下,他想看看,想敲门进去,就装作有事情,叫一句“陈老师”也好。
他可以若无其事地去给陈希送饭,以晚辈的身份,再和陈希讨论下明天的对手戏,甚至可以邀请陈希去他的房间。
可为什么呢?
他到底算什么?
他没资格这么做,如果陈希真的很开心……他没资格做任何事。
酒店走廊里混着嘈杂的人声,但闻人宇什么都听不清,他耳边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和乱七八糟的心跳。
默默地,他把那碗牛肉面放在陈希房门口,门缝里没有灯光,屋内传来清晰的身体碰撞声,熟悉的声音钻进耳孔,闻人宇的手抖了抖。
“沈皓你还要脸吗?这也能硬?”
今夜没有下雨,但被褥仍有些潮湿,闻人宇很不舒服。
没开灯,闻人宇闭着眼躺在床上,清浅的月光蒙在他有些发热的眼睑,让他觉得即使闭着眼,这房间也还是太亮。
太亮了。
他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对门,他听见陈希骂了几句脏话,慢慢地,那熟悉的声浪变得模糊。闻人宇听不清,也不想听。
耳机塞进耳朵,随机的歌单,随机的旋律。
《O Children》,那首他们在雨夜里,第一次抱紧彼此时,不知道单曲循环了多少次的歌。
那一夜,陈希淡漠的眼眸里写满了轰轰烈烈的渴望,像一团幽蓝的火焰,在黑漆漆的夜晚成了他眼中唯一的暖光。
只属于他的暖光,他曾经这样以为。
可太亮了。
他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他以为,陈希曾经种种一戳就破的谎话都在表现自己的不在乎,可如今想想,也许陈希只是不想让他在乎。
不要认真,只是朋友。
一直以来,陈希的一言一行,都这样明示他。
可他不行。
闻人宇曾在和陈希断了联系的两个月里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他默默地把自己沉在工作里,他以为……这没什么。
可陈希只要出现,闻人宇便再也没办法骗自己。
他可以远远看着陈希,但目之所及……只能有陈希一个人。
闻人宇深深吸气,开始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愤怒。
翻身起床,闻人宇冲到门口,不等开门,却听见屋外“砰”的一声,好似有人就摔在他门外,有人骂了一声,不太利索脚步渐行渐远。
等他开门时,对面房门虚掩着一条缝,门缝里透着亮堂堂的白光,闻人宇心头一紧,猛然推门进去。
屋内一片混乱。
四脚朝天的椅子,散落在地的书、水杯、饮料瓶,地面上点点深红透着腥味儿,竟还有一只断成两截的塑料拖鞋。
陈希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背对着灯光,侧脸有些暗。他的手被挡在暗影里,桌上的牛肉面已经吃了大半。
“陈希!”闻人宇胸口的痛楚仿佛都随着这一声喷薄而出。
“面挺好吃的,下次别放香菜了。”陈希不看他,只淡淡地说。
“别吃了,面都坨了。”
陈希没应他,筷子也没停。闻人宇默默关上了门,目光掠过地板,扫到床上,好似要一眼看遍每一个角落。
“饭都买了,怎么不说一声?”
“我,看见你们一起进来。”闻人宇低低地说。
陈希动作顿了顿,似乎轻笑着,淡淡地说:“都是朋友,就算我屋里有人,你打个招呼也没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