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朋友?
谁和谁,什么样的朋友?
所以,在陈希眼里,他和沈皓是一样的吗?那个分明让他想不起样貌的前男友,和这个如今几乎每夜都粘一起的自己,是一样的吗?
可沈皓,是那个占据了陈希全部懵懂青春的竹马,而自己……只是一个陈希不会缠着,可以试一试的人。
闻人宇的心沉沉坠下去,他不再看他,有些话仿佛不经思考,就忽然从唇缝里钻出来。
“所以,你们刚才干嘛了?”
陈希放下筷子,侧过身子看他,“你觉得我们能干嘛?”
闻人宇没回答,目光又落在地板上几处斑驳的暗红。
“别看了。”
陈希倏忽从椅子上弹起来,推着闻人宇一下子到了门口,“我累了,你出去吧。”
“谢谢你的面,但以后别买了。”
“陈希……”
他终于看清了陈希暗影里的那双手,手背有些红,肿胀的指节擦破了好几处,那双手把他推出门,那双手还在发抖……
“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陈希关上门,没有听他说下去。
是他的错。
恐惧、愤怒、先入为主的偏见让闻人宇失去理智。夜深了,隔壁房间里传出少女铜铃般的笑,他不能再敲陈希的门。
闻人宇几乎一夜未睡。
倘若陈希打人了,那沈皓很可能报警,陈希说不定就会被警察带走,他陷在不安里,这种复杂又折磨的感觉跟着他浑浑噩噩度过了好几天。
直到他和陈希的最后一场戏。
9月4号,铅色浓云低低压进暗夜,闻人宇坐在灯光里,最后一次看一遍剧本。
他七天没和陈希好好说过一句话了,除了工作,他们再无交集。
这一场戏是外景,微黄温暖的路灯光下,许丰和秦玉第一次跨越时空,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陈老师,我们对一遍戏?”闻人宇走到陈希身边,怯生生地问。
“你台词背熟了吗?”
“背熟了。”
“那就不用了,等会儿争取一遍过吧。”陈希淡淡地说。
“可是……”
他没能说下去,林导已经在催他们去确认机位了。
闻人宇渐觉得胸口压着块大石头,越来越重。
灯光里,他看见沈皓不远不近地就站在片场周围,七天过去了,沈皓脸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伤痕依稀可见,可他双眼仍直勾勾地盯着陈希,从未移开过。
闻人宇有些生气。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颗作为道具的橘子味儿硬糖,转头看了看小田。
“你身上有糖吗?”
“有啊,你要干嘛?”
“这个太酸了,跟你换个甜的,等会儿拍戏用。”
“我又不是道具……再说,拍戏也不用吃啊,有一个意思一下就行。”但小田还是掏出一颗巧克力,塞给闻人宇,“想吃糖就直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闻人宇笑笑不说话,认真地把那颗巧克力收好。
《消失的证据》,许丰、秦玉最后一场。
橙红色的暖光融进夜色,陈希仰头看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闻人宇心里酸酸的,这样温柔的陈希,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我终于见到你了,许丰。你和我想象的几乎一样。”
“你也是。”
闻人宇微有恍神,“之前的事,我应该和你道歉,我欠你的,是我误解你了。如果不是你一直坚持,恐怕我活不到今天。”
陈希轻笑,眸光闪烁,“我们能不能不说这些?想想以后?”
“以后?”
闻人宇眸色暗了暗,“我在这个牢笼里困了小半辈子,这个世界就是我到过最远的地方,你和萧逸就是我见过最鲜活的人,我并不期待以后。”
“你这人,太悲观了吧,我听着都觉得日子苦,过不下去了啊。”
“苦吗?”
闻人宇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他此刻应该把糖塞到陈希手里。
然而闻人宇不假思索,撕开了包装纸,陈希诧异地看着他,正要说什么,巧克力已经送到嘴里。
他忽然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可导演没喊停,他还得继续。
“怎么办啊秦玉,糖都被你一个人吃了,我现在也觉得日子苦得过不下去了啊。”
闻人宇并没有改词,按照剧本,秦玉此刻应该大大咧咧地捶一把病怏怏的许丰,卖一波兄弟情。
可陈希有些懵,这是他演艺生涯里第一次短路。
“我再去给你买……”陈希声浪微颤,眼睛没办法从闻人宇脸上移开。
林善摇摇头,正要喊cut。
却见闻人宇忽然凑到陈希身前,捏起他的下巴,垂头吻了下去,低低地说了一声: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