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士郎,我们谈谈。”
绘里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地打算和诚士郎开诚布公聊一聊,收回双生子设定,很多事情得抛弃固有模式重新洗牌打散,换另个角度看待。
黑泥放任不管永远只能是黑泥,永远只能躲藏光亮背后的那一面,不说出口对方永远接收不到正确电波,无论如何想传递过去,此时此刻这份躁动不安的心情。
“我……”
小巷里驶入汽车呼啸而过,像唾弃小情侣霸占无人街道亲热的不道德行为,毫不留情碾过坑坑洼洼的路面,溅起一堆泥点子,为黑泥事业添砖加瓦。
很好,即将说出口的真心话闭嘴。
绘里面无表情侧头看了眼脚下,她和诚士郎没一个逃脱掉被泥点四溅的命运,当即攥紧拳头冲着车辆消失的方向开骂:“没人教你怎么开车的吗!混账东西!”
车辆远远鸣笛两声,状似炫耀,今天又是以暴制暴的一天呢。
岂可修!!!
从包里翻出纸巾擦干净腿上溅到的泥点,还好伞逃过一劫,不然她真想光速报警,阿尼亚的联名款怎么可以被那种人污染!!拿出来使用上天就该感恩戴德叩谢阿尼亚大人光辉永存!自动屏蔽掉周围那些脏东西才对!!
啊……她没救了般捂住脸,好不容易积攒的气氛。
诚士郎以少女漫画常使用的心动情节抛引出的,真正想要表述出来的需求。
都怪刚刚那辆车,再给她多长点眼睛学会如何成为能看得懂气氛的大人啊!别擅自给别人添麻烦,就算她和诚士郎在街边亲嘴又怎么样?!老天爷都没打个雷下来劈他俩,那人搁这儿又唱又跳的,算哪门子道理。
内心抱怨多得咕噜咕噜往外溢,绘里抖抖塑料袋,背对的缘故也幸免于难,所以只有她和诚士郎两个倒霉蛋,还真是精准打击。
诚士郎裤腿被打湿,不过淡灰色的西装裤看得不明显,觉察到她的焦虑轻声安慰道:“回去再谈吧,不用着急也没关系。”
绘里恹恹的,皮肤擦过的地方仍留有不适感:“回去还要洗澡……”
“嗯。”
“可能很晚才能继续。”
“时间充裕,没问题,我会好好听你说的。”
她一脸纠结地再次挽上他,两个人挤进伞下的小天地,避开雨水侵扰:“不光听我说,诚士郎也要说说看自己怎么想的。”
米菲兔0x0!:“谈谈是那么麻烦的事情吗?”
一个红色十字路口倏地贴上她的额角:“……总想着不劳而获的人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我宣布等下你将丧失布丁第一口特权。”
“诶……”
米菲兔淡淡拖长尾音,甜品第一口固然美味,额外加分程度来源于对方明晃晃的偏爱,他不想失去这种被他喻为‘精神食粮’的东西,但今晚注定不适合好好谈谈,想起刚才看到的天气预报,总被打断好麻烦。
而且。
他视线不着痕迹地划过焦虑中的女孩子,没有抱紧贴上来,挽住胳膊的同时揪着一点点外套,亲昵又显边界感的距离,在他身边仍感不安。不出所料,凪诚士郎十七年长久以来观测到一件事。
他的妹妹,其实对外界相当敏感,极易受到影响。
算了,今天没说完的话,明天他还会继续听的。
亲吻、拥抱过后……啊,该死。
好想牵手。
米菲兔捏紧伞柄,心思和天边聚拢的阴云一样,绵厚又轻飘飘。
回到家,空气中那股下雨天特有的泥腥味消失,木质调散发出来的气味驱散掉大半局促感,迎面扑来一股宁静舒适的氛围,熟悉的环境令人安心。
玄关处被两个一米七以上的人占据显得几分拥挤,绘里往前走两步,给身边人留出空档,便当盒暂时放置鞋柜上,她一手搭在柜子边,借力稳住平衡,折下腰反手用食指去勾住鞋后跟。
制服鞋轻易脱落,半空中摇摇晃晃,白色小腿袜遍布泥点,她侧着头思考这能洗干净吗……
犹豫现在脱掉还是等下再脱,背后抵上来拥抱。
绘里停住动作,鞋子从指尖滑落,掉到地板上发出‘咚’一声闷响,方才路上升起的心思尚未湮灭,她沉默地转动眸光,偏头贴贴:“诚士郎?”
身后压迫过来的重量增加,刚脱掉鞋子的那只脚找不到支点,勉强足尖踩在地板,她不由得上半身往前倾,双手摁在柜子边。
隔着薄薄的校服,拥抱能传递许多情感,压抑、克制,隐约感觉到对方周身散发出沉重的气场,和体型差带来的压迫感不同,比那混乱得多,莫非她刚有说什么让他情绪不稳定的话?因为谈谈?还是到家本性大爆发?
少女漫画家老师,到家就忍不住了吗?
只撒娇不说话,她没办法理解他的意思啊……
当然忍不住,米菲兔颓废抬起半张脸,替她将另一侧发丝拢到耳后,收完伞转头就看见这一幕,第一反应她的头发怎么又长长了,直至腰际,发丝柔顺瀑布般垂下,难以掩盖身形,裙摆微微上移露出可疑的莹白色,落到他眼里像某种催化剂。
画面过于心动,背对脱鞋而已,明明很正常。
放到日漫里这类情节可能涉及不良内容,往往用来描绘一些隐喻或暗示的场景,宅男米菲兔尤其上钩,一瞬间联想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擅自抱上去。
真糟糕。
身体比大脑更诚实,他让她那只勉强找到支点的脚尖踩在自己鞋头,站直身体,从而可以放心将一边手交给他,经由小臂握住手腕,一开始圈得很紧,按压皮肉留下浅浅几道指痕,忍不住摩挲的同时暗比喻成抚摸大腿的触感,质地相同,细腻柔软。
逃离现实满足自我幻想的几秒,他短暂沉迷。
随后掌心沿着她的手背往上,禁锢的力度逐渐放轻。
到手掌处,已经轻轻贴在一起,把好的不好的,或是力气,全压缩进关节骨里,米菲兔捉住刚才路上就很想贴近的奖励,像捉住心脏处活蹦乱跳那只小兔,好似这样就能安定一切不稳定因素,变回平常的自己。
可是做不到。
米菲兔靠在她耳边小声疑惑:“难道不是邀请的意思?”
“?”
然后垂头丧气抱紧她:“我可能真的生病了……”
最后肯定道:“我是变态。”
不然没法解释,为什么拥抱也好,牵手也好,脑子里想的全是好想捏紧,揉碎,好想用力将这个人碾进身体里,鞋柜上便利袋旁摆放着那张被反扣很久的全家福,他的眸光晦暗不明落到相框边缘。
明明是亲兄妹也没关系,那样他们就拥有同样的血肉,不用去想奇奇怪怪的问题,从根系上打成死结,道不道德他根本不在意。
回想这孩子之前的自救行为。
故意错开吃饭时间,取消游戏组队申请,上下学途中突然说要去某个地方让他先走,诚士郎对她的变化相当敏感,怎么可能毫无察觉,他着实为此苦恼过一阵,进而那段时间变得格外有攻击性,看谁都碍眼,游戏里手法越打越凶狠。
界面正下方角色生命条堪堪压到底线,濒临死亡,他不紧不慢给自己打了个急救包。
凪诚士郎亲手加固牢笼,将锁芯锁死。
实在搞不懂,说好要永远待在彼此身边,到底她哪点不满意。
但这件事他的确做得不对,他应该道歉。
听米菲兔慢吞吞半天说不到点上,绘里反手覆上他的掌心,先指尖插进各个指缝里扣紧,确保他因过于用力而僵硬的指关节卸去力气,再一寸寸推进,十指相扣,向他表明不管他自以为多卑劣的角色,她也选择爱他。
「我本可以不爱你的,哥哥。」
心下叹气,绘里问:“你是变态那我是什么?”
唔,诚士郎回过神:“……变态诱捕器?”
“这是在自我介绍?”
“绘里真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非分之心,所以平时乖乖待在我身边。”米菲兔浑然不知自己用着怎样的语气,一味理直气壮地任性输出,绘里好脾气地捏捏他的手掌,指尖碰到对方手背凸起的骨骼,男性莫名其妙的保护欲还真难办。
“不是我的问题,容易被魅建议考虑加强自身抗性,不许对我施加受害者有罪言论。”她语气轻巧:“待在你身边就一定安全吗?”
御影玲王让他小心别最后被吃得骨头都不剩的担心非常正确。
凪诚士郎之所以能耍这么多年小心机而不被戳穿,不是他做得多隐蔽,也不是她好骗、听话,只是因为她愿意,这样做她也感到开心。
像现在,对象是她,抗性变成负数的米菲兔只能被引导认真思考如何论证这个问题。
绘里胜券在握,认为他绝对理不清其中头绪,诚士郎经常这样,发现搞不懂,很麻烦之后通常选择直接略过话题,她耐心等他撒娇,敷衍两句过去就行。
结果米菲兔想了很久,闷闷不乐地用脑袋顶她,发丝擦过脖颈时有些痒。
他声音轻轻的,又像是气馁。
“……嗯,让你哭和伤害你这两件事,我都不想做。”
天才懒得管讲出口的话对他人而言是否相当于丢下一枚炸弹的威力,他只是想说,就自然而然说出来,正因如此他的话语更具有说服力,绘里摸他脑袋的手顿住,准确无误抓住关键词:不想做?
他握着她的手往前,碰到柜子上那张被反扣的全家福相框:“那个,对不起……”
哦,绘里一下子反应过来,因为隐瞒她并非爸爸妈妈的亲生孩子这件事吗?觉得让她痛苦,让她不好受了?看来诚士郎还没搞清楚一点。
待在她身边最危险的人是他啊,笨蛋。
“不用纠结这个啊,不重要。”反正结局都一样。
相框缓缓抬起,玻璃镜面即将翻转过来那一刻在半空中停顿很久,可正如她所深刻体会的那句‘哥哥的怀抱能赋予她勇气’,哪怕他们此时的姿势再暧昧不过,她也只是平静地接受事实,改变不了的东西就是改变不了。
那卷录像带确实是她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无比庆幸原生父母抛弃了她,让她可以回到真正的父母身边。
全家福恢复原样,或许三万年前,她曾是爸爸妈妈的孩子。
然而从第一次站在相框前接吻开始,兄妹关系覆水难收,再也回不到从前。玄关静悄悄的,只能听见呼吸和心跳的频率,她困难地在狭小的缝隙里转身,期间还不小心踩到他的脚,米菲兔吃痛,膝盖又撞到柜子,几番混乱下来,他不设防脸颊被双手稳稳捧住。
视线回转,看见她表情很温柔,好像世界上其余都消失了,只留下这个瞬间。
他的主人公小姐亮堂堂的,比任何东西都明亮。
“从来没说过吧,能当欧尼酱的妹妹,我好开心。”
「所以,哥哥就成为祭品,一辈子对我俯首称臣吧」
私心与私心碰撞,陨石撞击地球。
他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眼睛里,像仔细辨认过真伪,内心那只抓不住的小兔又即刻活蹦乱跳,足足要撞开他的心脏,小兔说你别忍了,你分明就想把她当做灵魂食粮,撕碎她,击溃她,咬住她的脖子,让她的血液流进你身体里,尽你所想尽你所能,由你来主导哪点不好?
诚士郎一言不发,俯下身来抱她。
「ego」踹小兔一脚:哪儿来的兔,去你的,少胡说八道。小兔撇撇嘴,真他吗怪人。
绘里拍拍他的肩膀,抱得好重:“要窒息啦。”
她想谈的不是这些来着,但诚士郎愿意开口实属难得。米菲兔还满脑子沉浸在轻飘飘里,被喊到吃饭,不情不愿松手退开距离,尾随她踏进客厅,像两个互相吸引的磁吸铁一前一后。
好累哦,懒得动,渴望被投喂却被无视。
只能盘腿坐在茶几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米菲兔趴桌上戳戳便当盒里的半个鸡蛋,替身攻击莫须有的敌人,并暗自发誓会永远讨厌跟他抢夺她注意力的一切事物,绘里毫无察觉,倒进沙发里慢慢啃蜜瓜面包,随手打开line,她需要一点小小的帮助。
主页除了公众号消息满天飞还有好友信息,出现一堆奇奇怪怪的网名:
‘讨厌红毛怪’
‘我雷动物男’
‘高贵迷人的亚洲雄狮’
哇呃,这都什么都跟什么啊……看得她眉毛打结,诚士郎和小千暂且不论,还算正常,玲王改的这个‘高贵迷人的亚洲雄狮’实在让人怀疑他的精神状态,中二期还没过?打算去出演动物世界?需要给他花钱找个私人订制网名师吗?啊等等,她懂她懂。
动动手指给玲王发去一张P好的狮子王登基图,辛巴狮子头替换成紫色小狮子头,意气风发,高贵迷人:“不用谢。”
「高贵迷人的亚洲雄狮:?」
绘里不禁感慨问号文学真伟大,一个符号包括进森罗万象,收到玲王打来的问号意满离,选择已读不回,她要寻求帮助的对象不是玲王。
是接玲王委托那天在体育场遇见的酒红色短发大姐姐。
面对她接连抛来的提问耐心解答,教会她不少足球知识,收到感谢也只是摆摆手,笑容自信大方:
“身为日本足球协会的职员,本身工作内容就有向大众解释‘足球’这一项运动的责任,别在意,看不懂规则就不能看足球比赛?谁规定的?让人观看过程中忍不住想去了解规则,我认为这正是体现足球的魅力所在,所以你能问我这些问题,我很开心。”
完蛋,虽然明白对方很有可能只是客套话,结果杏里小姐温柔地注视着她,半开玩笑道:“况且,你说你是高中生对吧?向未成年人提供正确的知识和引导,是成年人的社会义务哦。”
成年人都像杏里小姐这样吗?
拥有温柔又坚定的力量。
每个小孩或多或少都曾幻想过自己未来想要长成的大人模样,尽管理想和现实往往冲突,但成长路上遇到的每份善意都会成为理想化的一部分,并不是应该成为怎样的人,而是无数经历拼凑到一起,请好好珍惜,有且只有独一无二的自己。
绘里明知这样会混淆她对成年人的认知,大脑里两个声音激烈交战,前者提醒她:‘清醒一点人家讲客套话而已,小心女人陷阱’,后者不耐烦:‘嗯嗯我根本没有被她迷倒这只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你闭嘴,是不是陷阱我自有定夺。’
然后鬼使神差加上对方line,临走前杏里小姐还好心情地跟她挥手告别:“遇到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可以尽情来问我哦。”
目前就有一个,好友列表其他三人都帮不上忙的史诗级难题。
「AAAA十八岁以下专业前锋回收:如何跟喜欢的人更进一步?」
屏幕那边帝襟杏里如临大敌,原本仰躺在椅子上的身体瞬间弹起,啊??
嘶,知识盲区。